我向他行了禮道謝,還未抬頭看過便聽見他叫我名字:“明姝,你可還記得我。”
我抬著頭,看著恩人,恩人穿著一身深紫錦衣,高高束著發,眉眼精致如畫卻又英氣逼人,是個極漂亮的青年。
雖沒有鄺詡好看,卻比鄺詡的多了份凌厲英氣,可我實在想不出他到底是何人。
他樣了樣我的身高:“長高了許多,不記得我了嗎?”
我輕輕搖頭,他勾唇一笑卻是比空中明月更明媚皎潔:“我叫段溯,沈家小丫頭。”
可我始終想不起來他究竟是誰,他只是笑笑:“也不是什麼大事,小丫頭,你跟著我走,別又被擠下去了。”
段溯帶著我四處逛,猜燈謎,放花燈,吃那些我未曾接觸過的東西。
段溯猜燈謎很厲害,不一會手上就捧滿了他贏來的小東西。
他從里面選了一支精致的珠花別在我頭上,頗為欣賞的看了又看。
我們蹲在河邊放花燈,對著花燈許愿,我學著他的模樣閉著眼許愿,睜開眼卻看見河對岸的鄺詡。
5.
隔著那條河,鄺詡和一位姑娘也在放花燈,姑娘看著花燈,鄺詡看著姑娘。
我認得那位姑娘,那就是鄺詡送紙鳶的姑娘,她叫陳婉瑜,是個漂亮的姑娘,也是鄺詡的心上人,他將我丟下就是為了陪那位姑娘。
鄺詡看見了我,淡淡的轉過頭去,他大概又是覺得我在跟著他吧。
段溯將我送回府,他告訴我,他明日就要出征了,臨行前特意來見我一面。
我有些舍不得他,但是我知道這是軍令,他必須要去,我只能祝他凱旋而歸。
我從頸間將從小帶到大的平安扣卸下塞給他,希望他可以平安歸來!
翌日,段溯將要出征,我偷溜出府,這大概是我十多年來最放肆的一次。
我站在城樓上目送他,他回頭,像是看見了我,沖我揮了揮手。
我回府后,母親知道我偷偷出門的事,罰我跪祠堂,受了罰我心里并沒有不快,只是在擔心他是否平安。
6.
景和二十一年,已是太子的鄺詡不顧姑母阻攔執意要將陳婉瑜納入府,他這一舉動不僅是打了姑母的臉,也是打了我的臉。
母親在我面前哭訴鄺詡的行徑,而我卻心不在焉,我剛收到段溯的信,他的信上說了這次大獲全勝,還說了不日就要班師回朝。
我試探的問母親:“即使如此,他有心上人,我便成全了罷!”
母親又指責我,說我沒有將他看好,竟讓別人鉆了空子,如此一番數落,我便知道,再無其他可能。
那番數落也沖淡了我心中的歡喜,我將心里那份妄想吞入腹中,再也不提起。
7.
景和二十三年,鄺詡登位,他心愛的陳婉瑜封為貴妃,那時,他們已經有了一對兒女,好不恩愛。
大婚那日,鄺詡未曾和我同臥一榻,就連帕子上的血都是我割開手腕留下的。
我坐在桌邊看著燃燒的龍鳳燭,火光閃爍,他看著我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厭惡。
我也懶得裝賢惠,半個眼神都未曾給他。
自那日之后,他再未踏入我宮中,我懶得和鶯鶯燕燕周旋,就免了她們的請安。
時間一長,宮中只知貴妃榮寵,不記皇后才是正宮娘娘。
我手下的女官多次和我抱怨陳貴妃手下的仗勢欺人,我只是擺擺手,不理俗世。
姑母年歲已高,早早退居后宮,成日吃齋禮佛。
日子也一天天過了去,母親常來宮里,她只是著急我入宮多年未有所出,我面上不顯,心里暗笑,我與鄺詡從未同房,何來子嗣。
8.
比起怎樣得到鄺詡的寵愛,我更關心南疆的戰事,忽有一日,南疆傳來捷報,將軍失蹤,生死未卜。
我正撥弄著琴弦,聽聞這一消息不小心崩斷了弦,琴弦勒紅了我的手,刻下深深的印記。
我急了,我在心里安慰自己,不會的,他不會有事的,可顫抖的手卻出賣了我。
平日我最厭惡見到的鄺詡此刻變成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我去往御書房尋他,卻被攔在門口,好些時辰過后,他才宣我入內,我知道他是刻意刁難我。
我跪在他面前,他皺著眉:“你這是何意?”
我低頭不語。
他冷笑一聲:“沈明姝,你是為了段溯而來?”
我看著他:“求陛下派人去尋段將軍,臣妾愿意退位讓賢。”
鄺詡將案上的鎮紙砸向我,我沒有躲避,任由他砸破我額角。
頃刻間,血流如注,血順著我臉頰流下,染紅我的衣裳。
他走上前,鉗住我的下巴:“沈明姝,這是朕的天下,而你是朕的女人,希望你認清這個事實。滾吧,朕不想再見到你。”
我知道求他無果,站起身向他行了禮,便離開了。
額角的血染紅了我的視線,我被宮人攙扶著一步步離開了御書房。
我沒有在意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,我也不想管明日宮中嬪妃該怎樣議論我。
9.
我關了宮門,讓本就冷清的中宮更加冷清。
身邊的女官又急又氣,急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,氣外面傳的太過于難聽,而我只是笑笑,便又去彈我的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