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
我們跟在村民后面,村子最中央有一個凹下去的圓坑,坑底最中間有一口半人高的枯井,這深坑也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的。
等我們走到圓坑旁邊,忽然感覺腳下震動,地面發出「轟隆隆」的響聲,緊接著,「刷」的一聲,從枯井里噴出一條水柱。
這水質地渾濁,里面含著大量沙石,有些水柱噴濺在我們身上,我抬手擋了一下,感覺手臂像被蚊蟲叮咬似的,一大片皮膚隱隱作痛。
老頭老太太們熱烈地歡呼,對著枯井跪下磕頭:
「老天開眼啊,終于又有水了!」
「多少年了,泉靈總算又有看得上的祭品了!」
枯井里涌出的水源源不絕,很快就注滿了整個坑底,原本凹陷下去的深坑消失,變成了一汪湖泊。
我們幾人站在水坑旁邊,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。
我蹲下身,用手在水里劃拉幾下。
這水入手清涼,而且比一般的水質更黏膩,把手伸上來,就好像沐浴露沒沖干凈似的,皮膚上不知道黏著什麼東西。
我站起身,忽然感覺眼前一黑。
我伸手揉了揉眼睛,不知道為什麼,全身疲憊,困意上涌,不停地打哈欠。
幾個老頭老太太滿臉笑意地盯著我看:
「你們起太早了,再回去睡一會?」
花語靈也連連點頭:
「喬墨雨,我快困死了,再去睡個回籠覺?」
睡什麼睡?不找季康了?
我想拒絕的,但上下眼皮打架,怎麼都睜不開。
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吳根水家的,我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躺,立刻陷入了黑甜的夢境。
08
再醒過來時,像喝醉了酒,頭痛欲裂,腦子混混沌沌,我坐在床上半天,都沒回過魂來。
「花花——」
我喊了兩聲,屋子里靜悄悄的,沒人回應,我轉頭一看,花語靈和江浩言并不在房間里。
我一手撐著門框,踉踉蹌蹌走到院子中。
外面天已經徹底黑了,天空繁星密布,一輪彎月斜掛在天上,月光冷寂地照在空闊無人的村落里。
「江浩言——吳大爺——人呢?」
村子里所有的燈都是黑的,我的喊聲從空蕩蕩的黃土路上穿過去,被冷風裹挾著撞在墻壁上,四面八方都是低低的回音:
「人呢?」
「人呢?」
「嘻嘻——」
一道女人的笑聲夾雜在其中,我精神一凜:
「誰在那?」
巷子盡頭白影一閃,我順著聲音追過去,一直跑到村子最中央,站在那座圓錐形的沙山面前,我猶豫了。
我咋記得白天的時候,這里是一個水坑啊,現在怎麼變成一座砂石堆了?
不變的是最中間那口枯井,高高聳立在沙山最頂端。
我內心已經有幾分警惕,習慣性地往后摸了一下,還好,背包還在,口袋里的雷擊木令牌也在。
我抬腳跨上沙山。
一腳踩上去,腳底板傳來一陣刺骨的涼意,我低頭一看,我整雙鞋子都濕透了,這沙子陷腳,除去表面一層,下面的沙,怎麼跟水一樣?
我猶豫了,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往上走。
09
就在這時,頭頂有一陣陰森的笑聲響起:
「嘻嘻嘻——」
我抬頭一看,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人坐在井沿,頭發像海藻一樣茂密,蓋住了整張臉。
女人朝我招手:
「你過來呀——」
我扭頭就走:
「我不來。」
女人明顯一愣:
「不是,你——」
女人又嘻嘻笑起來:
「你想知道村子的泉水是從哪里來的嗎?」
「你想知道你朋友都去哪了嗎?」
「所有的秘密都在井里,你過來呀——」
「我不想,再見。」
我背著包,加快腳步,動作迅速地溜下沙山。
女人氣壞了,站在井沿尖叫:
「你都沒有好奇心的嗎?」
「沒有,我只有一顆搞錢的心,不想在這里跟你浪費時間。」
我一溜煙跑了。
女人在身后發出氣急敗壞的尖叫。
我已經有點明白過來,這次的遭遇,跟上次在西藏碰見的魘獸很像,我估計是被困在什麼幻境里了。
面對這種幻境,絕不能順著操控者的意圖,被它牽著鼻子走,必須出其不意,才能找到它的弱點。
果然,我一跑,所有的沙子瞬間融化,重新化作泉水。
10
身后水浪滔天,我跑在村子中間的黃土路上,水勢朝四周蔓延,很快就漫過了我的小腿位置。
遠處沙塵彌漫,視線中所有東西都變得灰撲撲的。
我感覺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纏住了我的腳踝,我從包里抽出桃木劍,用力往下一刺,劍沒有刺進水里,到小腿高度,就感受到了很大的阻力。
我低頭一看,大吃一驚。
水面又消失了。
我的桃木劍扎在沙坑上。
我拔出劍,茫然地看向四周。
天上下著沙子,地上的沙子像水一樣流淌,四面八方,目所能及的地方,全是灰撲撲的沙塵。
狂風呼嘯,沙粒朝我臉上席卷,我本能地瞇起眼睛,那些沙粒卷到眼前,忽然變成了一把尖刀。
吳根水猙獰的老臉隱在沙粒后面:
「留在這里吧!」
「滾!」
我身體往后一仰,避開他的尖刀,然后用力往前搗出一拳。
拳頭砸中一團黃沙,沙粒四濺,蹦到我的臉上,冰冰涼涼的,像水珠一樣。
我摸一把臉,臉上濕漉漉的,帶著一股淡淡的水腥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