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打開門,送出那封沒能送出的和離書。
我:「鄭驍,我們回不去了,你簽了和離書吧,我們好聚好散。」
只要你簽,事情就還有回轉的余地。我在心中補充。
然而,感受男子尊嚴遭受嚴重侮辱的鄭驍臉色突變,將我遞過去的和離書撕得粉碎。
鄭驍:「霍君,你這輩子都別想要和離書,你若要,只有休書一份!」
「青青說得沒錯,你早就對我沒有情義了,虧我還以為你只是在與我鬧氣,我就不該自作多情來找你!」
惱羞成怒地甩下這句話,鄭驍如他來時那樣,來得快,走得也飛快。
我站在門前,看著地上的碎紙片,一時間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。
好一個「我就不該自作多情來找你」,這世上怎有這麼不要臉的人!
和離和被休,這是完完全全兩碼事。
和離,是夫妻感情不和,好聚好散。
被休,那就等于是女方有錯,才會被婆家休棄。
這會讓女方整個家族都受人指指點點,讓霍家淪為笑柄!
我深吸一口氣,不停默念女兒的名字提醒自己不要沖動,壓下心頭殺意。
轉身,回屋,睡覺!
23
第二天,大軍就出發了。
萬青青居然跟著一起走了。
說是要照顧丈夫,但其實我清楚知道,她是怕我。
怕鄭驍走后,沒了他的庇護,我會對她腹中孩子下手。
不得不說,萬青青把我想得可太……對了!
玉劍氣得跺腳,「沒想到讓她跑了!」
我擺擺手,「跑了就跑了吧,戰場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......」
玉劍不說話了,甚至搖起頭嘆起氣,打心眼里覺得萬青青太天真。
我不禁想起三年前初見萬青青時的場景。
北地衛城下,瘦得皮包骨的小姑娘,衣不蔽體地跪在冰冷的雪地上,渾身都充滿了絕望的氣息,正被奴隸販子暴虐抽打。
一眾女奴中,唯獨她那雙眼睛清亮亮的。
我一眼看出,她并不想對這個操蛋的世界妥協。
于是,跟奴隸販子買下了她。
當時護在我身邊的鄭驍說:「這個丫頭看起來不像是個單純的,披著羊皮的野狼最難馴化,你仔細遭到反噬。」
當時的我不以為然。
西北最烈的馬我都能馴服,何況區區一個丫頭?
如今看來,我只覺臉上「啪啪啪」被打得生疼。
可能這就是報應吧。
家里沒有那兩個人的日子實在是安逸,我算算賬,應酬應酬,再教蓉姐習武,三個月轉眼間就過去了。
24
十月,鄭驍和萬青青回京。
去時兩人是豎著走出的將軍府。
回來時,卻是橫著被人抬進來的。
大軍在伏擊南越叛賊的途中遭遇埋伏,幾萬大軍折損過半,鄭驍為報仇雪恨,帶領八百精銳孤身挺入南越,斬了南越王的人頭,暫時平息了這場霍亂。
然而,就在將士們為勝利歡呼時,鄭驍毒發了。
原來南越王死前拋出的黑粉末不是尋常毒粉,而是南疆最毒的噬心蠱。
這種蠱毒會不斷侵蝕人骨,讓人痛不欲生,只要不死,就會時時刻刻陷入蝕骨劇痛的折磨中,直到死亡。
并且,無解。
更悲催的是,大軍因鄭驍的錯誤判斷遭遇埋伏折損過半,雖后面鄭驍平息了南越叛亂,也不過是功過相抵。
要不是珣王妃入宮請求,皇上也不會特許讓鄭驍回京治療蠱毒。
而萬青青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,在回程的路上照顧被劇痛纏身的鄭驍,也累倒了。
前院里傳來公公婆婆悲愴的痛哭聲。
我有點好奇到底是何種慘烈,才使得兩位見過大風大浪的老人發出這樣的痛哭
自與鄭驍決裂后,時隔九月,我領著玉劍,再次踏入鄭驍居住的松香院。
剛到院門口,就聽見屋內「噼里啪啦」有什麼東西被發泄似的砸碎了一地。
緊接著就是公公絕望的聲音:「天要亡我鄭家啊!」
婆婆也哭:「我可憐的驍兒,你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樣子,你振作起來啊,青青肚子里還懷著你的孩子呢,你得打起精神配合大夫診治,將這毒解了呀!」
我抬眸朝屋內看去。
鄭驍坐在一張木制輪椅上,瘦得幾乎脫相,我差點沒認出來。
他滿身青筋暴起,牙關緊咬,雙手死死摳著扶手,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,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。
周圍吵鬧的聲音讓他更加痛苦,終于忍不住,在我婆婆又一次勸解中,狂吼出聲:
「滾啊!你們都給我滾出去!」
我與震驚的玉劍對視了一眼,麻溜轉身,果斷避開即將發生的修羅場。
25
只是沒想到,剛回到院里,萬青青居然堵在門口。
她肚子已經顯懷了,纖細的腰肢挺著一個西瓜大的肚子,透出幾分詭異的違和感。
我一眼看出萬青青神色不對勁。
她眼底烏黑,臉頰比離開將軍府前更瘦,雙眼發紅,一副備受煎熬的憔悴模樣。
我:「你來干什麼?」
我指了指旁邊的牌子,沒看見上面寫著「萬青青與鄭驍與狗不得入內」
嗎?
稀奇得很,萬青青這次居然無動于衷。
她靜靜地看著我,夜色中,屋檐下的燈籠輕晃了晃,將萬青青的臉照得忽明忽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