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宋家把她保了下來,送回宋府。
顧如煙到宋府的時候,我在看望皇兄,他下朝時暈倒了,我火急火燎趕進宮,守了他一夜。
龍床上的人雙目禁閉,臉色蒼白,身形瘦削。他也不愿意告訴我是什麼病,但肉眼可見病情越來越嚴重。
我煩躁地走出殿門,路過一群太醫里邊最年輕俊俏的一個,他是院正的徒弟,我垂眼看他:「好好醫治,治不好的話,我拿你陪葬。」
年輕太醫俯首:「殿下放心,臣定當盡心竭力。」
出宮的時候碰到了押送月太子到行宮軟禁的隊伍。
傳聞月太子溟,殘暴嗜血,草菅人命,無數女人死在他手上。
擦肩而過時,我看清了他的樣貌。
墨發垂落,眉梢唇角還帶著傷,殷紅的血印在如玉蒼白的面龐上,瀲滟的桃花深眸,一抬眼便是震撼人心的俊美。
他也看到了我,步子頓住:
「昭玉公主,可是不認得孤了?」
當然認得,他祖宗十八代我都認得。
我小時候被父皇按頭記全了各國王孫公子的。
我淺笑:「認得呀。你以前來過梁國的,我們也算舊識了,要不要來我府上坐一坐?」
實際上我跟他沒多少接觸,一點也不熟,我厚著臉皮睜眼說瞎話。
月國太子有些意外:「……好。」
于是在宋焰帶著顧如煙回來后,我回宋府時,也帶著一個男人——顧如煙的噩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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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如煙正在抱怨:「宋焰把這片蓮塘填了?還種野薔薇,沒人要的野花,哪比得上珍品蓮花。」
她像個歸來的主人家一樣對宋府的變化指指點點。
「可本公主就喜歡這些野花。」
我迎面從花間走出來。
看到我那一瞬間,她瞳孔一縮。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我真容。
顧如煙也算個難得的美人,順風順水慣了,乍一看見我,錯愕、驚艷、自殘形愧、嫉妒的表情收都來不及收。
不過她很快斂去神色,大大方方行了禮,柔聲細語說:「殿下有所不知,這水中的蓮花不是普通品種,而是有價無市的珍品,正所謂『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漣而不妖。』」
接著,她的婢女把她不好意思自吹自擂的后續接了下去:「公主殿下來得晚,可能不了解,這塘蓮花是宋二公子特意為我家主子種的。我家主子賞花時詩興大發,《愛蓮說》一出,當時京城洛陽紙貴,宋二公子也在府中鑿塘種了一池子。」
說得好像我很沒見識似的。
顧如煙很是感慨:「到底是人走茶涼,如果當時我沒有替殿下去和親,宋焰和殿下也不必如此相看兩厭。」
說得好像和親是我逼她去似的。
明里暗里炫耀宋焰對她的愛慕,洋洋得意她大方讓出人,我卻還是不得宋焰喜愛。
我笑了,「那你知道它們為什麼有價無市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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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如煙答不上來。
我:「我及笄之年祈福,從宮里隨便摘了幾支荷花,萬民矚目之下捧了一會兒。從那以后這種荷花就成了最受歡迎的品種,有價無市。
「你能賞到它是因為它貴,它貴是因為我喜歡過。本公主喜愛什麼,什麼便是珍品。你的意見不重要,憋回去。」
顧如煙張著嘴,卻不知道接什麼話。
在她過往的接觸里,斗贏了許多世家千金,骨子里對別的女人帶著一種輕蔑。
可她都不配和我斗,真正的公主面前,她不過是個跳梁小丑。
我折了一支帶刺的野薔薇,簪進她的發間,細刺擦著她的頭皮而過,「時辰已到,月太子妃留下來用午膳吧。」
往身后一拽,月太子手中鐐銬鏈子繃緊,被我拽了出來,他神色自若,絲毫沒有被當成狗拽著的屈辱。
看到月太子的一剎那,顧如煙瞳孔驟縮,也不知是怕被刺到,還是看見了克星,微不可察地戰栗了一下。
午膳是宋家的接風洗塵慶功宴,所有人都到齊了,看到我帶著顧如煙和月太子走進來,全場目瞪狗呆。
宋焰猛地站起來,俊臉鐵青,把我拽到一旁,手上繃得死緊,不過攥我手時力道卻控制得極好,「你帶越未溟來干什麼?」
我理所當然道:「就許你帶女的回來,不許我帶男的回來嗎?」
宋焰噎住了。半晌,他不自在地解釋:「是她非要跟著我的。她到底救過我一命,我欠她恩情。」
不管他怎麼不甘愿,飯還是要吃的。
顧如煙在月太子旁邊戰戰兢兢,畏畏縮縮。
宋焰莫名其妙生悶氣,視對面的男人為眼中釘、肉中刺。
宋家兩個將軍尷尬地和自己的俘虜一起吃慶功家宴。
月太子優雅淡定地吃飯,看不透眸色。
一頓奇怪且煎熬的午膳用完。
宋家臨場反悔,速度飛快地把顧如煙打包隨月太子一起送去了行宮。
公主不高興了。
他們品得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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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高興主要是因為皇兄病情加重,又被迫監國,一堆破事要處理。
放在往常,我會覺得顧如煙挺好玩的,現在沒心情,只想讓她有多遠滾多遠。
不過我沒讓人軟禁她,甚至還在背后授意各家的活動多邀請她。
顧如煙愛出風頭,天天吟詩作對,和梁朝的才子們比才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