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父皇舍不得朝云,但是大周只有朝云能去,旁的姊妹太小,還不懂事。」
「娘親,不要和父皇離心,你們還會有朝霞,朝露,和無數個朝夕……」
「唯獨,唯獨不要記掛朝云。」
我的朝云太懂事,一滴眼淚也不掉。
我心痛的不能呼吸,只哭著死死抱住我的朝云,我知道,這一別,再見就難了。
「還有!父皇!今天朝云出嫁,你可要放煙花,放四天!」
馬背上她笑的張揚,丟下這句話,就走了。
原來朝云還惦記著,那天林窈娘誕下大皇子的那天,宮里放了三日的煙花。
「朝云雖然不是男兒身,可會爭氣,以后也叫他們放煙花給娘親看。」,這句話我只當玩笑,原來她一直記得。
那天宮里放了四日的煙花,蕭予安攬著我,靠在窗前靜靜地看。
他和我道歉,說前幾日政務繁重叫他心煩,所以說的重了些。
「林窈娘的哥哥戰死,父輩又在南方賑災,我不得不……」
他這般賢明,叫我恨不起來。
「朝云走了,我們也該給朝云一個弟弟妹妹。」他伏在我的頸窩,不無溫柔。
「像我和朝云一樣懂事乖巧嗎?」我的心仍然是痛的。
他沒聽出我的意思,仍柔情蜜意:「若是像你這般乖巧懂事,當然很好。」
我沒辦法釋懷,去討好他。
兩下沉默。
蕭予安似乎知我心里難過,只從背后摟著我,輕輕嘆息:Ϋȥ
「琉兒,來生我們做一對尋常夫妻好不好,只有你我,我們的孩子也不用和親。」
我的眼睛微微酸了,雖然并未原諒他,我還是點了點頭。
「那下輩子我是個窮酸書生,你不過一般姿色。」
「為什麼我是一般姿色?」
我疑惑。
「因為你若是太好看了,肯定瞧不上我這個窮書生。」他捉住我的手,話中是無限憧憬,「然后窮書生去考科舉,你為我縫衣衫,后來我中了狀元,將你接來享福,我治國齊家,你安心做你的狀元夫人……」
「難道現在不是在享福嗎?難道現在不是你蕭予安的夫人嗎?」
我嗤笑,他面上浮現一絲尷尬的紅。
「好好好,那我做個尋常獵戶,每日砍柴打獵,倘若有一日外敵來犯,你為我繡戰袍……」
「你怎麼凈想著報國?也不為我想想?」
我拉下臉,想將手抽出,卻被他先一步緊緊握住,他討好地瞧我:
「那……下輩子,我當父皇那樣的昏君,像他護著季貴妃一般護著你?」
那世上又會有個可憐的蕭予安,餓著肚子去佛堂偷貢品。
我不忍心的。
這麼想著,我嘴上卻不服軟:
「你若做了昏君,我就不喜歡你了。」
我愛的蕭予安,心懷天下,做不得昏君的。
「那……」他為難地撓撓頭。
末了,我認命地嘆了口氣:
「算了,來生我們還是當佛堂里的老鼠精,你為了求我嫁給你,去佛堂偷貢品討好我。」
知我在說我們初遇,蕭予安臉上也漾起了笑意,燭光映出他那張溫柔的臉。
「好呀,老鼠精好。」
「說出去不怕人笑話,大周的皇帝就這點出息嗎?老鼠精哪里好?」
「百子千孫,洞里的老鼠精可不就這麼生嗎?」
他說的是我們成親那天,意味著百子千孫的白果。
他臉上又是促狹的笑意,叫我臉熱。
一室燈火搖曳,外頭的雪色太好,太像那年冬夜。
叫我又原諒他了。
后宮的孩子出生了許多。
我的肚子卻始終沒什麼動靜。
林窈娘的兒子蕭許國一天天長大,越來越像他。
朝中林家開始慢慢施壓給蕭予安,叫他早定國本,立蕭許國為太子。
那年秋末,天氣已有了初冬的寒意。
我在宮里散心,忽然覺得身子比往日沉些,便走到假山里坐著略歇歇。
待我坐的久了,倦意襲上時,就聽見一陣掙扎水聲和呼救聲。
有人落水?
落水那人是蕭許國。
我想也沒想,慌忙跳下水去救他。
我水性雖好,卻被他拉住嗆了幾口水。
初冬,湖水刺骨的冷。
我強忍著腹痛,竭盡全力拉著昏迷不醒的蕭許國上岸。
我蜷縮著身子,顫著牙關喊人。
終于叫我等到蕭予安并著一眾太醫,匆匆趕來。
「予安……」
看到他的身影,莫大的安全感叫我的眼睛濕了。
我怕疼,也怕死,從小就怕。
但是他一出現,就能叫我安心。
我以為他會安慰我,擁我入懷,甚至感謝我救了他最出色的兒子。
可是他沒有。
他徑自我身旁走開,滿心滿眼都是蕭許國。
他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。
我愣住了。
蕭許國凍青了一張臉,牙關打顫,神志不清。
林窈娘白了臉,哭著將蕭許國攬入懷中:「怎麼會這樣?好端端怎麼落了水?」
她這麼無心一喊,叫周遭看我的眼神都曖昧。
他們為什麼要這麼看我?
難道他們懷疑我對蕭許國下手?
可是肚子好痛,痛得叫我咬著牙冒冷汗,說不出一句為自己辯白的話。
「送貴妃回宮,好生醫治。」
他自始至終沒有給我一個目光,只丟下這麼一句話。
是不是他也懷疑我?
我死死咬住下唇,痛的蜷縮在地上,一襲華美貴妃服此刻沾滿泥土,慢慢氤上血色。
琉璃宮中,與我素不相識的太醫急忙去探我的脈搏。
與我結發十余年的他,卻不在我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