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瑤嬪不是被禁足宮中,如何來了獵場?」
蕭淮景狠狠地瞪著我,「月入為了救朕命都快沒了,你卻揪著這點兒事不放,你究竟有沒有心?」
容貴嬪弱弱回了句:「同樣是救陛下,貴妃怎能毫發無損,偏偏就她傷成了這般。說到底,還是她沒用。」
蕭淮景刀子一般的眼神嚇的容兒倒退了三步,臉色煞白地道歉:「容兒錯了,陛下息怒。」
「滾,都給朕滾!」
回宮后的瑤嬪被診出了身孕,蕭淮景喜不自勝,大擺酒宴并提了她位份。
「祖宗保佑,窈窈保佑,朕有后了。」
淑妃垂著眸子,散 著冷意。
口口聲聲不離窈窈,可窈窈留下的皇子,他卻視之如無物。
蕭淮景渾然不覺,「月兒是朕的大功臣,朕要立月兒為妃,良妃可還好?」
冷映月掩著面紗,一臉欣喜地謝了恩。
「既是封妃,便也把貴妃的封后儀式一并舉辦了吧。」
「那日她不顧一切從猛虎口中救下了皇上,皇上也該嘉獎才是。」
太后太妃,終是對他失望至極,便強硬地要將我扶持起來了。
后宮妃嬪皆跪在了御前,「請陛下立貴妃為后!」
蕭淮景不允,只說他會思量。
可請求封后的折子,雪片一般落到了御桌上。
街頭巷尾,更有數不清早早對他不滿的百姓書生,毫不留情地對皇帝口誅筆伐,暗指他為薄情寡義又無大志的昏君。
他實在堵不住悠悠眾口。
勉為其難,下來旨意。
饒是他萬分不快,我還是成了皇后,踩在了她月兒的頭上。
……
我以皇后之尊去看良妃時,發覺她那張被豹抓過的臉,越發可怖了起來。
「平日遮著倒看不出來,如今瞧著當真嚇人。
何以致如此?」
「良妃妹妹千萬要護住這張臉啊,妹妹最得意的也不過它而已。」
啟祥宮被砸了許多物件,太醫才翻閱典籍,勉強診出,豹爪上帶著森林里草菇的毒,才致傷口久治不愈。
而那毒液順著臉入了全身,便是腹中胎兒也遭了殃。
要麼胎死腹中,要麼極力生下來也是外貌有異的怪物。
良妃崩潰,歇斯底里,要殺了太醫。
蕭淮景將其緊緊抱在懷里,柔聲細語,「朕身子好了,等你養好身子我們再生。」
在撫著她長發耐心安撫時,他也突然吐出一口鮮血,倒地不起了。
太醫跪了一屋子,「陛下身子有損,本無緣子嗣。可……可強用藥物催出子嗣,便傷了根本,恐……恐無力回天。」
蕭淮景滿面驚詫,破口大罵:「不可能!是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治不了朕。」
「說,是不是皇后指示你們這麼說的。她蛇蝎心腸,恨不能朕早死取而代之。你們不能信她。」
「給朕用藥,什麼藥都可以。」
室內鴉雀無聲。
良妃給皇帝「調理」身子的藥,整整齊齊撲開在桌面上。
太醫一臉吃驚,「與貴妃所開的溫和補藥不同,此藥藥性猛,毒性大,更是日常調理用藥藥量的數倍不止。」
「服用這藥,便是以壽命為代價孕育子嗣的。」
蕭淮景頹然倒在了靠枕上,雙目空洞,「怎麼會這樣!朕……命不久矣?」
當然!
被心愛的人一碗碗喂補藥喂死,你開心嗎?
15
處死良妃的旨意是蕭淮景親自下的,良妃不肯赴死,打翻了毒酒,叫囂著要見蕭淮景。
可最后,去見她的是我。
「一定是你假傳圣旨,我要見圣上。
」
「他愛我,他不會讓我死的。」
「他說過,會讓我做皇后,會讓我的孩子做太子。」
「是你嫉妒我,陷害我。」
我搖了搖頭,「你以 為他很愛你?」
她愣住了。
「他愛的是你這張像極了先皇后的臉。用你這張臉荒唐行事,所有人都會贊他深情。」
「如此,他借了你的臉,再借你的肚子,便將掣肘他的人全都踩了下去。」
「你不過擔著妖妃的名頭,為他的爭權奪勢犧牲而已。他會像答應你的那般,封你孩子為太子,可那時,你的骸骨都不知被扔在了何處。」
「從你入大越的那天起,你的結局只剩如此而已。」
她驀地抬頭,「你……你……」
「我當然知曉。放你入宮,是我刻意而為。」
畢竟, 蕭淮景對我開始黏膩了起來,甚至試探著要我給他生孩子, 我實在……實在惡心的厲害。
……
蕭淮景已然死期將至,口不能言,目不能視, 猶如廢人。
我與淑妃去看了他。
「去了地下,記得和窈窈與阿奕磕頭認錯。」
「你把他們用命換來的江山, 當作了爭權奪利的籌碼, 你該死。」
他手指動了動,淑妃冷冷接話, 「也記得告訴姐姐,她的孩子婉兒視如己出, 不曾有一日懈怠。」
「不日他便要登基了, 皇后會教他做個好皇帝。我也要去陪姐姐,守住大越的國門了。」
淑妃走的那日, 我站在城樓上看了很久。
她的背影在漫天風雪里, 倔強又頑強,只慢慢離我越來越遠, 最后消失在了道路盡頭。
「傻姑娘, 要平安啊!」
我當然知道, 蕭淮景帶著窈窈尸身回京那日, 遭了偷襲傷了根本無緣子嗣, 是她下的手。
可她仍覺不夠, 又借著深情入了宮,護著她姐姐的孩子。
她愛過他的, 只是她更愛她姐姐。
是以,冷映月忙著給蕭淮景進補,無心的一句「待我們的孩兒出生了, 便是唯一的皇子」
傳入婉兒耳里時。
為了姐姐, 為了蕭玦,她與我為伍了。
那日冬獵時, 她給了我藥包,「我孟家與北越世代交手。馴獸的藥物, 只怕比之更強勁些。」
所以, 撲我的猛虎撲了蕭淮景,只做戲用的豹子卻讓冷映月血肉模糊。
婉兒第三次攻入北越都城時,蕭玦已經二十了。
他像他爺爺, 也像他伯父,是個真正心系天下的君王。
我與太妃們打馬吊,贏光了他們的份例時, 她們不依不饒,「你想來老奸巨猾, 走五步看十步, 就不能單純點兒。」
單純?
曾經將我護在身后,讓我扔掉世家規矩禮儀枷鎖的少年走了以后,我剩下的只有一副謀權奪利的硬心腸。
但,窈窈與阿奕定能理解我的, 對吧!
起風了,春風又柔又暖,像阿奕的懷抱。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