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謝思懷一直用我娘威脅我,卻不知我對我娘的情況了如指掌。
我娘根本沒做什麼舂米的奴婢,而是在揚州悠閑地養老。
沒想到撞上了裴凌,沒想到他倒記住了我。
我對裴凌和盤托出,條理分明,半分不見癡。
謝思懷還有什麼不明白的?氣得一直掙扎,塞了破布的嘴里一直嗚咽。
裴凌一只手就牢牢按住了他。
「哦,原來你是小騙子!」
我說:「嗯……」
他又道:「可是你確實偷吃了十個肉包子。」
我把嘴閉上了。
他道:「行了,你還有什麼話對他說?我把他提進宮,只怕你們就見不著了。」
我想了想,還真有。
「謝思懷,我跟你說……」
裴凌也支棱著耳朵聽。
「斷假卦折壽這事兒,我騙你的。」
他大約是沒想到他利用了女兒一輩子,會折在最沒用的那一個手里。
瞬間氣得咬了舌,鮮血染紅了他嘴里的破布。
30.
謝家被滅了門。
裴皇后這才知道,這是我和皇上商量好的一場大戲。
畢竟是天子,他看穿了我。
我進宮去給皇后解釋。
「謝思懷明在朝中,盤踞頗深,要連根拔起不易,除非給他一個大罪……我占出他早有謀反之意,不過是順水推舟。」
裴皇后氣我:「你騙得本宮好苦啊!三天一頓紅燒肉……」
我忙說:「這是真的!我師父說的!」
裴皇后唉聲嘆氣:「不行,本宮得再氣上你十天半個月的。」
「誒,那我十天半個月以后再來給您請安。」
裴皇后又很擔心:「你父家滅族,你沒事吧?」
我也很詫異:「我本想著這次要被攆回山上去,沒想到沒人說我……」
他們說,國師所言,都是天命。
「那就好,你以后少占卦,本宮下旨不許人家去煩你,聽說,斷卦斷多了,會薄了你的福分……」
正說著,她那便宜大兒哭了起來。
裴皇后煩死了:「奶娘死了啊!快去瞧瞧!」
她還罵我:「這禍害就是當初你說的喜事!」
我出宮前跟她說她「喜事將近」,她眼巴巴地盼著,結果盼來一個好大兒!
我比了個「三」。
裴皇后:「?」
我笑瞇瞇地道:「三年后,您就能敞開肚皮生了。」
謝玉婉的藥已經沒了,皇后身體強健,懷孕完全沒問題。
之所以要等三年……
大約是,她越來越討厭皇上了。
裴皇后更生氣了:「你斷得一點不準,本宮才不信你!」
我說:「娘娘,其實皇上挺好的。」
他問過我,當年玉佩是不是給了我。
我說是。
他恍然大悟,卻沒有再提這件事。
反而說,以后不會再輕易找我算卦了,要我來跟皇后講,讓皇后監督他。
「皇上說,過分依賴會失了自己的心性。娘娘,皇上如此年輕,便有如此格局……」
最后我被裴皇后打出了宮。
算了,天命不可違,說是三年,少一天都不行。
皇上您自己努力吧。
31.
我娘不肯來京城,她說她喜歡揚州。
我急了,裴凌陪我去揚州找她。
可笑我一雙天眼看透這世間事,我就是不懂我娘為什麼又不要我了。
反而是裴凌一語道破。
他說:「你現在是國師,又剛剛大義滅親,世人都說你塵緣已斷。這剛死了爹,不適合有個娘在身邊。」
她怕我遭人非議。
我娘,還是那麼聰明,周到。
但我還是急:「不行不行,你跟我一起去,好好勸她。」
裴凌低頭瞥了我一眼。
「不斷塵緣了?」
「斷塵緣這種說法本不對,是你們以訛傳訛的。我們這一派的小道士,大口吃肉,還可以婚嫁。
」
我還想給他解釋,同樣以訛傳訛的還有,斷卦多了會福薄等等。
誰知他的瞬間高興了起來。
「真的?」
「真的啊,當小道士可好了。」我說。
他嚴肅道:「走,咱一塊兒去跟咱娘好好說,我幫你勸勸她。」
我:「???」
-完-
【番外】
1
揚州。
我外祖家本是本地的大商,但削尖了腦袋想脫離商籍走上仕途。
據說我娘惹事后,我外祖捶胸頓足,認為家門不幸才養了這麼個無用的女兒。
姜白霜差點連累他們進不了京。
后來送了我娘的侄女小姜氏入相府,又散了不知多少黃白之物。
終于,在三年前舉家搬遷到京城。
因小姜氏「能干」,被選出來的一名姜氏子弟被接受成了「丞相門生」。
只等再醞釀幾年,再多幫相府使些銀子,一舉保送登科。
結果嘛,謝丞相造反失敗……
姜氏一門被牽連抄家、流放時,我也去看了。
當時在城樓上,裴凌即興吟詩兩句。
「千里送人頭,禮輕情意重。」
2
如今姜氏在揚州只有我娘了。
已故的祈王妃信守承諾給她置辦了一個宅子,留下了得力的兩個仆婦。
我還有點近鄉情怯來著。
一路上念叨:「她這些年,不知道吃了多少苦。」
裴凌說:「她是能吃苦的,相府那樣的地方她都能熬。」
我說:「分開的時候我才七歲,現在我這麼大了,恐怕站在她面前她也不認得。」
他說:「人家看不見,你站在她面前有什麼用?」
于是我不吭聲了。
因為沒有被安慰到。
我在心里想著,如果我在她跟前哭,會不會惹得她更難過?
不行,我得忍著些,只同她說開心的事。
裴凌問我:「你為何一直發抖?」
我情緒飽滿地想要哭一哭。
可他又說:「你看你,多摳門,來見你娘也不置辦一件好點的小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