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剛要開口駁斥,女皇便打斷。
「攝政王難道是想一直箍著朕,挾天子以令諸侯嗎?」
我怒極反笑,盯著趙子越和女皇,眼神晦暗。
「本王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,給陛下找了這麼個好皇夫。」
「如今陛下是過河拆橋,一而再,再而三地挑釁本王。」
女皇可能被我的神情嚇到,瑟縮地躲在趙子越身后。
「陛下不過是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,怎麼就是挑釁了呢?」
我嘲諷勾唇,「拿回自己的東西?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!」
我拂袖離去,給駐扎在城外的五萬精兵下令。
以捉拿起義軍逆賊為由,包圍京城,整隊待戰。
當夜,宮里來信。
說趙子越大發雷霆,打砸了屋內的好多東西。
女皇哄了好久,方才消停。
此事一出,世族們自然明白兵力的重要。
他們私下聯合,豢養人手,偷偷招兵買馬。
甚至在我不注意的地方,慢慢地把女皇身邊的大部分人都換了。
他們是要切斷我在宮內的消息。
抑或,他們已經對我生了斬草除根,吞我兵權的打算。
可我又怎麼能讓他們得逞!
我親自帶人端了他們集結操練的場地。
直接在早朝上把他們私練精銳的事捅破,并扣了個意圖謀反的帽子。
趙嚴跪地叩首,高呼冤枉,說一切是為了保護陛下。
我佯裝疑惑反問:「本王的軍隊就在城外,若陛下真有什麼事,你趙家養的那些人,比本王的五萬精兵還要厲害?」
「還是說,你養人就是為了防本王?」
我掃了眼眾人,最后落在了女皇身上,散漫地開口。
「這養兵一事,究竟是趙家的意思,還是陛下對本王不信任?」
私養精銳事關重大,即便是戀愛腦的女皇,也讀出了趙家的野心,第一次露出了對趙子越的責備眼神。
至此,世族們再不可能豢養人手。
趙家怕失了女皇,便命趙子越阿諛討好。
畢竟這天下如今還是姓姬,只要拿捏住女皇,趙家就覺得早晚有一天可以把我拉下馬。
女皇,是他們唯一的籌碼。
我夜里對月飲酒,魏意在旁伺候。
他輕聲問我邊境的大漠是不是很漂亮,一望無際,豪情萬丈。
我摩挲酒杯,過了許久方才搖頭。
「那里不好,有敵人,有叛徒,有野狼,一不小心就會被吃得尸骨無存。」
魏意滿眼心疼地看著我。
我揉揉他的腦袋,低笑:「都過去了,而且我福大命大,被人從狼群里救了出來。」
他蹲在地上仰望我,干凈純潔的聲音,不染雜質。
「那人呢?魏意要謝謝他,謝謝他救了將軍。」
我飲下杯中的酒,半晌才澀然開口:「她死了,我親手殺死的。」
那被我塵封的記憶,突然涌入腦海。
那孩子肆意灑脫,清透明朗,卻再也見不到了。
我垂眼間,眼尾有淚劃過。
少年猛地湊近,抹去我的淚痕,心疼地低語。
「將軍別哭,魏意會一直陪著將軍。」
這一刻,我縱容自己沉淪在少年的愛慕中。
八
大涼的初夏總是熱鬧。
今年尤甚。
大批文人書生齊聚京城,為的是三年一次的秋日科考。
只是朝堂是權貴的博弈場,近幾十年的狀元郎皆出自世家大族。
即便有幸從萬人中脫穎而出,位列三甲。
若不攀附,也終究只能做個編撰的小官,沒有大展拳腳的機會。
這是對窮苦書生的不公平。
我與宮中那位最近密切書信,商討如何在這場科考中培植自己的人手。
最后,我借從邊境來的書生之口,大肆散布趙子越奴顏媚主,全無文人風骨的流言,并且辱罵京中世族朱門酒肉臭,打壓窮苦書生,拉幫結派,徇私舞弊。
是大涼難以繁盛的根本所在。
此言一出,迅速在考生中傳播。
聲音越來越大,惹惱了世族。
他們開始采取強制措施,滿大街地抓人、打人,甚至把一些人關進了大牢。
可被壓迫太久的人,只需有人帶頭點火,就會毫無顧忌地反抗。
終于,在科考大榜公布后,前三名依舊是世族子弟時,民生怨念升至最高。
有人在宮門前,擊鼓鳴冤,響徹整個宮廷。
眾人再無法裝聾。
我主動請纓徹查此案,遭到強烈反對。
但我當夜就派兵圍住了今年主考官盧曉峰,盧氏一族的本宅。
將軍府的地牢里,燈火通明。
我只用了一夜,就整理好了盧氏一族,買官賣官,徇私舞弊,霸占良田,欺壓百姓的種種惡行。
早朝時樁樁件件,一一誦讀。
便是趙家有心幫他,也無可奈何。
這個百年家族行刑的那一日,我和趙子越都去了。
我是去看熱鬧。
他是去送那些從小一同長大的伙伴一程。
看著劊子手中的大刀一一落下,鮮血流了一地。
他滿目濕潤,咬牙切齒地問我:「魏卿,盧曉峰也是同你一起長大的,幼時你被欺負,還是他出頭為你討回了公道。
「你去邊境,他還親自為你送行。
「可他今日因你而死,魏卿,你不怕他入夢嗎?」
我盯著地上盧曉風滾了幾圈的腦袋,心口一陣鈍痛。
半晌方顫著聲音澀然開口:「他不敢的,畢竟我心中的盧哥哥,早就死在了為我送行的那一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