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錯,我就是在說弘歷。
我看向進忠,懷疑是他的手筆。畢竟皇后和凌云徹之間那點事,我只告訴了他。
「這次還真不是奴才,十五阿哥整日纏著奴才,奴才可沒空理別的。」進忠嘴上抱怨,臉上的笑怎麼也止不住。
見我瞪他,急忙說明原委:
「是皇上自個兒看見的,前兒個容嬪又將皇上從寶月樓趕了出來,皇上心情不好,屏退隨從,說要自己走走。
「這一走可不要緊,正好看見皇后娘娘和凌侍衛,皇后身邊只帶著容珮。二人坐在石階上,聊得眉開眼笑。」
進忠說著,暗自打量我的表情,見我不為所動,他悄悄舒了口氣,嘴角眉梢的笑都柔緩了。
我余光看到他的小動作,心感好笑,沒有戳穿。
「皇上發了大火,皇后娘娘也因皇上對容嬪的瘋魔寵愛而生氣,兩廂都帶著火,可不是一碰即燃。」
我聽得起勁:「然后呢?」
「皇后被幽禁翊坤宮,凌云徹……」進忠的笑陰惻惻的,「閹了。」
「什……什麼?!」
他瞥我一眼,確定我只是驚訝而非心疼,緩緩開口:「凌云徹當這是什麼地方,這是紫禁城,跟后妃來往過密,如今只是丟了命根子,已經算他命大了。
「他與妻子不睦鬧得人盡皆知,茂倩親述,新婚之夜凌云徹抱著一雙靴子讓她獨守空房,這麼多年,他二人根本就無夫妻之實。
「如今又出了跟皇后的事,茂倩說凌云徹夢中常喚如懿,這鞋肯定是皇后做的。」
我覺得匪夷所思,烏拉那拉氏瘋了不成?親手做的靴子也是能隨意送人的?弘歷貌似也只收到過她繡的手帕吧。
「皇后說靴子是惢心所做,可皇上一眼就認出,鞋內的祥云繡樣是皇后的手藝。」
進忠說完,我捏著手看向指尖,疤痕已淡了許多。
「怎麼,心軟了?」進忠又是那副表情。
我聲音淡淡:「不,只是沒想到,這一天來得這麼快。」
衛嬿婉,欺負過你的人,很快都會下去見你。
25
我站在翊坤宮外,看到穿著太監衣服的凌云徹跪在地上擦拭大門。
以前的他意氣風發,如今佝僂著背,仿佛上面有千斤重擔,再直不起身。
春嬋假咳一聲,退了兩步,給我們留出空間。
他渾身一僵,緩緩轉過身,看清是我后跪伏在地:「奴才小凌子,給炩貴妃請安。」
我默了片刻,說出多年來我們之間的第一句話:「你這副樣子,真讓本宮覺得惡心。」
凌云徹臉色灰白:「娘娘說的是。」
指尖淡去的疤痕隱隱作痛,我冷聲道:「聽說剛剛皇上來過,與皇后大吵一架,罰你以后去洗恭桶。
「確實是個辛苦的差事,不過正如你當年所說,做奴才哪有不辛苦的,忍忍就過去了。」
他的頭低得更深,仿佛要埋進土里。
「皇后無辜與否不重要,凌云徹,你這個人,你的這份情,只要存在,就會害死別人。」
凌云徹猛地抬頭,眼中是驚濤駭浪。
「我選的路,我走得很好,也從沒后悔過。」我提步走進翊坤宮,再未回頭,「凌云徹,你呢?」
翊坤宮。
如懿坐在窗前望著院中落花,不知在想什麼。
我不管她看不看,規規矩矩地行了禮:「皇后娘娘別看了,凌云徹,活不成了。」
如懿轉過頭,一向淡然的臉出現裂痕,淚盈于睫。
我不解:「娘娘的父母離世時,臣妾也未見過您這般表情,凌云徹當真就這麼重要?」
「自私自利的人,你懂什麼?」如懿嗓音沙啞,似是看我一眼都嫌臟。
我也不惱:「您說得對,我是不懂,所以才向您請教。」
「我與皇上,少年相識,相依相伴。從他的側福晉,到嫻妃,再到皇后,我走了許多年。
「他說高處太寂寞,這無人之巔想有我陪伴,我什麼都顧不得了,只想走到他身邊。
「可自香見入宮,我才恍然驚覺,我多年的委屈就是個笑話,祖宗規矩就是虛無。原來只要皇上一句話,即便不是皇后,也可一同入畫。
「誤解,爭吵,從兩情繾綣到無話可說,從少年情深到相看兩厭,也只需要短短數年。」
許是妥協,又許是憋悶了太久,一國皇后居然向我吐露心事。
我實在無語,連敬語也顧不得。
我:「你不覺得你張口就錯了嗎?難道從寒香見入宮你才發現自己所經歷的一切是笑話?你的夫君是皇上,這紫禁城,這大清,這天下,從一開始就是他說什麼便是什麼,你覺得困難重重,不過是因為他沒有給你行方便。你仔細想想,這麼多年,除了甜言蜜語和闔宮都有的珠花匾額,你真正獨有的東西存在嗎?」
如懿神色恍惚,許是聽進去了,又或沒有。
許久,她開口:「你說凌云徹活不成了,是什麼意思?你要殺了他?」
我真的心很累。
宜修,實在不行你帶她走吧。
「還需要我動手嗎?你還真是不了解你的少年郎。凌云徹先后與他的兩個妃嬪傳出有染,他清不清白重要嗎?他早就活不成了。
「我剛剛提點他,也是因著從小長大的情分,自盡還能選個痛快的死法。
」我看她一眼,「也是成全他,我想他應該是愿意保全你的。」
我們這邊說著話,容珮匆忙跑進來,惡狠狠地瞪我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