難怪她設計一番要和離,原是要釜底抽薪,一腳將孟家所有人踩回原形。
然后眼睜睜看他們活得不如狗,甚至向她搖尾乞憐。
孟曄升起了一股無名火:
「無妨的,西城里云陽那里這些年攢下了不少好東西,孟家不至于山窮水盡。」
「我就不信孟家沒了她蘇錦華就活不下去了。」
「只云陽非要八抬大轎抬她進門。諸位何意?」
孟家人瞬間來了精神:
「她解了孟家的困境,又能為孟家生下嫡子,八抬大轎便八抬大轎吧。」
「也正好,打打蘇氏女的臉。」
可他們不曉得,何為自尋死路。
25
可待他們拿著自己微薄的行李要去城西小院時,才發現早已人去樓空,連院子都千兩低價賣給了商戶。
溫云陽為了治臉上的疤痕,破釜沉舟用了重藥。
便是腹中胎兒落地,非死即殘。
如今孟家敗落,還要她掏老本養一大家子人,她如何愿意。
連夜帶著財物跑出了京城。
只可惜,馬車華麗,引起了悍匪的注意。人剛到城外,便被擄走了。
刀鋒寨里的手段與酷刑,只三日,便成了一具殘破的血尸。
「做得很好,連城,父親將你給我,才是留給我的最大的財富。」
或許是我看錯了,我的夸贊讓鐵面連城面頰現了一絲紅暈。
次日,我與雪芙坐在連廊上看船:
「孟家如今翻身無望了。」
「錦華姐姐,當真厲害。」
厲害什麼呢,一個庶女而已,人不知鬼不覺得除掉,輕而易舉。
之所以拖到如今,不過是給孟家致命一擊罷了。
畢竟,她日日加在孟曄茶碗里的貪歡藥,配上我的茶,能讓孟曄真正斷子絕孫。
我早說過了,我為孟家沒了孩子,斷不可能讓他踩著我的痛,兒孫滿堂。
不知何時開始,街頭小巷開始流傳開來,說是孟家正房無子,乃孟曄在家族蒙難時傷了子孫根,與蘇家錦華無關。
孟曄受不得這般的詆毀,眾目睽睽之下去找了最好的大夫。
結果于他如晴天霹靂--孟曄傷了根本,無緣子孫。
他不信,一連找了無數大夫,得出的結果出奇地一致。
孟曄渾身戰栗,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。
他為了子孫謀劃的一切,都像一場笑話。
他口口聲聲說蘇錦華無子,口口聲聲把陪伴當作了賞賜,到頭來回旋鏢竟正中胸口。
孟家原先為了子嗣舍棄榮華富貴與蘇家分道揚鑣,尚且被文人夸其風骨頗盛。
如今枉做小人以后的落拓,才當真被人人踩踏。
便是孟家人也因此分道揚鑣,卷走了孟家僅剩的銀錢回了臨陽祖宅。
孟母聞訊,痛心疾首,吐血而亡。
那般驕傲的孟曄,如何受得了萬人唾罵。
他如喪家之犬,抱著頭萎縮度日。
卻仍被人追著恥笑唾罵。
精神折磨,遠勝肉體摧殘,意氣風發的孟大人,如今滄桑憔悴,老態橫生。
他苦不堪言,便決定南下回臨陽。
臨行之前,他跪在蘇府門外,求我一見。
捧著碎掉的白玉鐲,和他被打斷腿才搶回來的東珠耳墜,他字字泣血,細數了對我的虧欠與辜負。
更拿我對他與孟家的傾力付出與真心謀劃,求我給他一個機會。
原來十五年的付出與盡心,他都是知道的。
可在有更利己選擇的時候,他卻瞎得徹底。
到最后,他不求我原諒,只求我一見,要親自跟我說聲抱歉。
疾風驟雨將他的單薄打得搖搖欲墜,可我沒見。
眾叛親離后的浪子回頭,我不是他娘,不會去原諒與包容。
捧著雪芙的和離書,為她準備著行囊:
「你當真要去江南?不如與我一道去漠北的好。」
她搖搖頭:
「你守蘇將軍的遺志,我完成姨娘未了的心愿,南轅北轍,該含笑分手的。」
「你若不舍,我該哭了。」
我兀自笑出了聲, 將從孟家搜刮來的銀票塞進了她的行囊里:
「女孩子的幸福圓滿,該在成全自己上。」
「愿你繁花似錦, 愿你肆意余生。」
那麼好的姑娘, 不該是任何人攀附權貴的犧牲品。
她該是自由的風, 攜著花香, 吹遍她想去的任何角落。
26
雪芙南下的第五日,她那背信棄義與旁人糾纏不休的夫君找到了我跟前。
「孟雪芙若是知錯了,便向云兒斟茶道歉,我可既往不咎,接她回府,給她個平妻之位。否則,以她孟家如今的狀況,便是做妾, 都無人敢收。」
我一把長槍,將信誓旦旦的他打得鼻青臉腫:
「哪里來的瘋狗,敢在我蘇家亂吠。」
「莫說雪芙早就簽了和離書不要你了,便是沒有簽下和離書, 我鬧到天子面前,也會為她求個自由身。」
「如此的下三濫, 想見雪芙, 下輩子吧。」
臨安世子被我扔出府時, 仍在不可置信地叫囂:
「不可能,她一個區區庶女,能做世子妃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,憑什麼不要我?」
「你騙我,我要見她, 我要見她啊。」
厚重的門關上以后, 我便裝上了行囊要去父兄守過的邊疆。
連城抿唇站在我身后, 眼底涌動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我驟然回眸:
「你很得意?」
他神色一慌。
「背著我打斷了孟曄的四肢, 將其扔在了商船上,讓其在南蠻之地與叫花子搶食,落拓過完下輩子, 你以為我不知道?」
他低著頭, 不敢回話。
「你做得很好, 比我快了一步。」
「對那般自視清高的人最好的報復, 就是奪走他珍視的一切。要百子千孫, 我偏要他斷子絕孫。要步步高升做人中龍鳳,我偏偏要將他踩在腳底,讓他活得不如四肢健全的乞丐。」
「死太便宜他了,生不如死才是永遠的折磨。往后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悔恨,悔恨自己將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都搞砸了。」
「日日吞針, 才是他的報應。」
連城贊賞地看著我, 我便又朝他潑了冷水:
「但你還是手軟了,該挖了他的眼珠子的,那般眼瞎的人, 留著眼睛配相?」
「那……我趕過去,補一刀?」
我忍著笑將包裹扔在了他手里:
「明日便要北上了,哪有那般的閑工夫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