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口吃的就能哄得眉開眼笑的,唯有未經世事的小姑娘。
而我,不屑于從不愛里找愛的痕跡。
他以為我不曉得,半刻鐘之前,他便去了他母親的院子,要給外面的女人和那個沒出生的孩子,光明正大的身份。
而他母親回了四個字:
「去母留子。」
05
「大人,文書院里有急事。」
孟曄淡淡地看了我一眼:
「夫人早些歇息,我去去就來。」
他回不來了,那是那個女子給我的下馬威。
我轉身便叫來了我母家帶來的護衛連城。
戰場上探軍情的人,只要他想,沒什麼打聽不到。
「查查,老爺最近都去了何處。」
「勿要聲張,更不能打草驚蛇。」
他很是意外地看了我一眼。
我與孟曄成婚十五年,光著屁股便玩在一起,粗粗一算,在一起三十年了。
我會懷疑我大權在握的父兄謀反,我都不會信孟曄會背叛我。
正因如此,被辜負了信任,被最親近的人反手一刀,才更痛。
「文書院的后門,有他備用的馬車,現在跟上去,你該很好查的。」
人一旦接受了現實,放下了情感,腦子便會變得尤其清醒。
孟曄日日泡在文書院里,又如何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養個活生生的人。
大抵便是從文書院里偷梁換柱,脫身而去的。
我猜得沒錯,只短短幾日,他藏在西城的姑娘,連祖上三代的信息,都擺在了我的桌上。
原是兄長曾經副將的庶女,溫云陽。
如今正值芳華,在京郊策馬,掉進了孟大人的懷里。
庶女艱難,受盡嫡姐與主母的欺辱,策馬出城是要求條活路。
孟曄疼惜她。
所以疼到了床榻上,為她置辦了三進的院子,丫鬟奴仆,更是比我還多。
小姑娘的愛是張揚又霸道的,她總急切地想證明自己比人老珠黃的原配更重要。
所以,我生日的時候,她發了高熱。
我父親兄長的祭日,她落了水。
我舉辦宴會,她房屋失火。
一次又一次,讓孟曄做了背棄我的選擇。
甚至,她知道我有枚皇后賞賜的南珠簪子,她便纏著孟曄要一對南珠的耳環。
即便不是采珠的季節,即便南珠專供宮廷所用,克己守禮的太傅,仍逾矩得一擲千金,為她找來碩大的一對珠子。
他用了三個月,才親手將其鑲嵌在了耳墜上,作為溫云陽的生辰禮。
溫云陽曾在她嫡姐面前炫耀,老女人配不上這樣貴重的東西。
只有她這般如花的年紀,才壓得住它的風華。
她一次又一次壓過了老女人的風華,一次又一次證明了她穩居第一的愛。
而孟曄,自始至終都是心知肚明地縱容。
我雖早有預料,人心變卻以后的真相免不了殘忍與惡心,卻還是有幾分隱隱的心痛。
我的年少情意,原也有吞針咽劍的一天。
可我蘇錦華,向來都是不肯吃虧的。
你送我以針尖,我必還你以刀劍。
06
一對東珠而已,更大的我也有。
只不該,他讓我撿人不要的。
去年生辰前,孟曄磨著我許久,打問我關于京中時興的耳墜的款式、模樣和工藝。
我耐不住他的糾纏,反問他想做什麼。
他摸著鼻子委屈地小聲嘟囔:
「不過是想為夫人親手做對耳環,你怎麼就不能裝作不知道。」
我挑著燈,為他細細講了一夜。
他聽得認真,讓我等他的好消息。
心里喜滋滋地期待著他的驚喜。
可我生辰那日,他送給我的卻是一對白玉鐲。
他問他耳墜呢,他面上一僵,垂下了頭:
「手藝不精,還是不要獻丑了。」
他把用心給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,留給我的只能是敷衍。
那對鐲子,是得了小姑娘的允許,才被他送到我跟前的。
我日日戴著它,自以為情意滿滿,卻都是另一個人對我的羞辱。
在更久的以前,他帶著公務,也帶著她,去江南小住了半年。
那半年里,他帶她夜游秦淮河,背她爬到了黃山之巔。
更在漫漫長江上,將她擁在懷里纏綿了一夜。
曾經我興致高昂帶著他走過一遍的地方,他皆重溫了一遍,帶著如花的新人。
為我們做過桂花糕的嬤嬤老眼昏花,問完我的近況,還恭喜他如愿以償,終于得了千金一枚,連模樣都與夫人有幾分相像。
小姑娘梗著脖子:「我可不是她的女兒,克家人的老女人,她哪有那樣的好福氣。」
孟曄怎麼說的呢?
哦,他笑吟吟點著她鼻頭,笑她是個小氣的促狹鬼,盡吃無關緊要的醋。
「說別人的痛處做什麼?你多幫我生幾個就是了。」
原來我是無關緊要的別人啊。
他的話,像一個悶痛的耳光,打得我年少情意嘩啦作響。
溫云陽得到了明確又洶涌的愛,所以她驕傲地對下人說:
「人老珠黃的女人,拿什麼和我爭?」
「等我生下了太傅府的長子,她便是吞了蒼蠅也得乖乖接我入府。」
「伺候好我,還要養好我的兒子。」
小姑娘將我孩兒的祈愿牌掛在狗脖子上,洋洋得意地嘟著嘴問孟曄:
「那院里的老女人呢?」
孟曄頓了一下,語氣輕了又輕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