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生的意識讓我拼命掙扎。
第一次用力推開了她。
她被推得退后幾步,后腰撞在桌角,神色盛怒。
趕在她發威之前,我匍匐在地上,顫聲道:「奴婢聽聞,女子初孕一般會胎象不穩。若情緒激動失控,極容易滑胎,奴婢有一計……」
三日后,陛下來看淑貴妃。
由我近前侍奉。
這是我第一次得見圣顏,他二十六七的樣子,瘦而高,眉眼深邃。
我粗手笨腳,不小心將酒灑在陛下衣袍之上。
我嚇得一邊說罪該萬死,一邊眼淚汪汪去擦。
陛下臉色不太好,但在垂眸看到我的臉時,整個人驚住。
他神色恍惚,良久喉結滾動,道:「不礙事,既是你弄濕的,就由你來為朕更衣吧。」
我們進內室時,淑貴妃深深盯了我一眼。
是計謀得逞的得意,也有深藏于心的嫉妒,更有讓我不可妄念的警告。
我并未伺候過人更衣,手忙腳亂,熱汗涔涔。
室內燃著熏香,讓人迷醉。
陛下眼神漸漸變了,他握著我的手,輕聲道:「罷了,可可,你本就不擅做這些。」
他微涼的手輕撫著我的臉:「可可,你如今怎麼不愛笑了?」
我緩緩彎起嘴角,生疏地勾了個笑。
他神色悵惘,按了下太陽穴:「可可,我有些乏了,陪我躺會兒吧。」
迷香讓他很快入睡。
我眼睛卻瞪得大大的。
那從未見過的皇后,到底是何等人物?
為何淑貴妃計謀用盡,也無法扳倒她?
為何陛下明明與她是夫妻,日日可相見,卻如此小心翼翼,萬般懷念?
陛下醒來時看到床上的我,一驚而起,匆匆離去。
第二日淑貴妃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,將我帶上,叮囑我:「今日你要讓她大發雷霆,震怒失態,務必把她肚子里那孩子氣死!」
我總算見到了皇后。
不似其他嬪妃爭奇斗艷,她妝容素淡,懶懶靠在椅子上,時不時看向飛雪的窗外。
祺貴嬪噼噼啪啪說著皇后此胎定是皇子。
她只淡淡道:「本宮倒是更想要個公主。」
帝后成婚五年無出,頗受詬病。
此刻有嫡子方可穩固后位。
但不知為何,我覺得她說想要公主的話,出自真心。
淑貴妃最聽不得孩子的事,此時笑盈盈開口:「皇后娘娘,妾身有一事稟告,昨日陛下召了妾身的洗腳婢入內殿貼身伺候。
「離開時也未提到位分之事。
「她雖然身份卑微,可也與陛下同床共枕了,這事還得您來拿主意。」
此言一出,無數目光齊刷刷盯向我。
4
陛下于男女情事上本就克制。
卻偏偏在皇后剛有孕之時,寵幸了我這樣一個低等宮女。
她們好奇又嫉妒。
我高舉雙手行大禮,伏倒在地,露出單薄的脖頸。
若是皇后眼尖些,應該能看到我手臂和后脖頸處的傷痕。
等了幾個呼吸,聽得她說:「抬起頭來,讓本宮看看是怎樣的好顏色。」
我緩緩抬頭,滿屋子的妃嬪都吸了口涼氣。
出門時,淑貴妃特意讓我裝扮過。
此時我與皇后,有八分相似。
皇后緩步下臺階,素白的手挑起我的臉。
淑貴妃笑語盈盈:「這丫頭伺候洗腳的活倒是盡心,這兩日若不是錦容病了,本也輪不到她到前面伺候。
「昨日陛下一見她,便說她年輕嬌嫩。
「可見陛下已經嫌棄我們這些宮中老人咯……」
皇后臉色微沉,松開我:「陛下既寵幸了你,那便先封個答應吧。」
不!
這不是我要的結果。
沒將皇后氣個半死,我縱使頂著答應的頭銜回去也會生不如死。
我只有這一次機會,決不能錯過。
我心一橫牙一咬,擼起袖子,露出痕跡斑斑的兩條胳膊。
「求皇后娘娘為奴婢做主。
「淑貴妃對娘娘您素來不滿,終日將奴婢當成您,以折磨奴婢為趣,請皇后娘娘救救奴婢。」
淑貴妃既如此不滿皇后,想必皇后也對她心存芥蒂。
不敬皇后是大罪,我愿成為她手里的刀。
哪怕玉石俱焚,也要將淑貴妃毀滅。
因為……
姐姐,當初也是死在淑貴妃手里。
淑貴妃神色變了,霍然站起:「大膽!竟敢如此污蔑本宮。
「念在你伺候得力,你每每生病本宮都自掏腰包,讓太醫院用最好的藥材為你診治。
「你竟如此恩將仇報。
「皇后娘娘,這樣心術不正的奴才必須杖斃,以儆效尤。」
我「嘭嘭」磕頭:「皇后娘娘,奴婢所言,句句屬實。」
氣氛正是緊張時,陛下來了。
淑貴妃眼淚汪汪說起前因后果。
陛下看都沒看我,只柔聲解釋:「皇后,昨日朕只是乏了讓她為朕更衣,并未有其他什麼。
「她既如此不安分,拉出去,杖斃吧。」
5
杖斃。
輕飄飄的兩個字,就決定了我的生死。
我嘴唇顫抖不止,眼淚滾滾而出。
滿目哀求看向皇后。
她淡淡掃過我,道:「小福子,拉到冷宮去行刑,別弄臟了本宮的地。」
冬日暖陽落在身上,如寒冰一樣毫無溫度。
被拖拽出坤寧宮時,我看到上位者們已經繼續言笑晏晏。
我對他們而言不過是螻蟻。
捏死一只螻蟻,連皺皺眉頭都是多余。
對不起,姐姐。
我在被淑貴妃折磨得半死不活時,一次次小心翼翼套話,才確定她說的上一個人是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