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歲那年的及笄禮,由于前一夜看話本子熬得太晚,我遲遲沒能睡醒,于是央求哥哥:
「你穿上裙子替我走一趟吧,好不好?」
我與他是雙胞胎,自小身量與樣貌就有八分相像,輪廓上的些許差別,也可以上妝來彌補。
禁不住我的撒嬌賣乖,哥哥無奈地答應下來。
我放心地蒙上被子,繼續睡了過去,直到他回來推醒我,然后把一支做工精巧的宮燈流蘇金步搖遞到我面前,告訴我,這是蕭無祁送我的及笄禮物。
我頓時緊張起來:「他不會認出你來了吧?」
哥哥猶豫了一下,搖頭:「他來得匆忙,送完東西又說了兩句話,就回鐵騎營去了。」
那支簪子做工十分精致,嵌著紅寶石,是那時的我最喜歡的華麗風格。
我愛不釋手地撥弄著流蘇,反復把玩,以至于忽略了一旁哥哥臉上十分復雜的表情。
我還在慢吞吞地回憶著過去,身子忽然一輕。
蕭無祁將我抱了起來。
長長的衣擺垂落又逶迤,在他指間交纏,一路蔓延進燭光溫吞的寢宮。
他把我放在軟榻上,抵著我額頭,眼睛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凝視著我。
那些白日里被刻意隱藏的鋒芒,在這一刻顯露無疑,讓他看起來極具侵略性。
蕭無祁看著我,嗓音發沉:「你說你看著喜歡的人另娶他人——你喜歡的人是誰?寧桐嗎?」
提到寧桐,我心口又漫上一陣隱痛。
但在蕭無祁仿若受傷的目光里,這種痛又很奇異地消解了,再涌上來的,是一片我不敢深究的茫然無措。
我點頭承認也不是,否認也不是,只好沉默。
他扯著唇角輕笑一聲,忽然扣住我的手腕,引著我伸進他衣襟:
「那皇上昨夜這樣對臣,又算什麼?」
從他身上傳來一陣淡淡的冷冽香氣,像是碎落在湖水里的月光。
我承認,我一開始是想把手拿出來自證清白的。
但蕭無祁自幼學武,流暢的肌肉線條蟄伏在光滑冷白的皮膚下,手感著實太好。
何況細想起來,昨夜我也享受得很。
于是我只糾結了一瞬,便立刻借著這個姿勢,往更深的地方探過去,理直氣壯道:「勾引你啊。」
貼在我掌心的肌膚越發灼熱,蕭無祁湊過來吻住我的嘴唇。
那雙原本幽深冷冽的眼睛里,有火焰星星點點地燃燒起來。
壓抑著沉暗欲念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:
「皇上明明喜歡淮安王世子,卻偏要勾引微臣,是什麼意思呢?」
4
這個問題,我最終也沒有回答。
只是勾著他的脖頸吻上去,像是在蓄意回避。
第二天醒來時,蕭無祁還在。
好在這一次,他沒有把劍橫在我頸上。
他只是穿好衣服,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,冷聲道:
「昨夜的事,臣依舊只當皇上喝醉了。等下還有早朝,臣先出宮了。」
蕭無祁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擁著被子坐起來,在滿室還未全然散去的旖旎中思考一個問題。
昨天早上他還用性命威脅我對他負責,今早卻忽然變得滿不在乎起來。
蕭無祁到底在想什麼?
我想不出來,但也不重要。
從昨晚蕭無祁的態度里,我很明確,哪怕已經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,他還是站在我這一邊的,是可信可用之人。
這就夠了。
三年前這步險棋,是我走對了。
文武百官分列兩側,左邊為首的,是我去年新封的丞相陸知風;右邊站著的,就是面無表情的蕭無祁。
我處理完政事,在宣布退朝前忽然開口:
「三年前,先皇、先皇后與長樂公主歿于京郊歹人手中,朕命人一路追查至今,近日方有了些許眉目。」
蕭無祁猛地抬起頭看向我。
我迎著他的目光,繼續道:
「蕭將軍,朕便命你從今日起接管京城禁衛軍,全力追查此事,你可有異議?」
其實這件事,我大約年初就有了些許線索。
只是那時候,京中局勢未平,不敢輕舉妄動。
但現在,蕭無祁回來了,連同他手中掌控的八萬北疆兵馬一起,我手里就有了足夠的籌碼。
蕭無祁跪下領旨,我沒管某些朝臣微妙的神情,宣布退朝。
離開朝陽殿后,我去了趟鳳藻宮,找舒魚。
我尚在閨閣中時,便與舒魚是好友,后來也全靠她救下我。
為此我還了她一個恩情,下旨把將要被忠勇侯嫁給紈绔子弟的舒魚接進宮里,立為皇后。
那天晚上,喜燭燃燒,她伏在我膝上,認真地說:
「謝謝你,蔚蔚。若不是你幫我,我就真的要嫁人了。」
我搖頭:「互利罷了。這樣也算把你爹綁在了我這條船上,讓我有了制衡那些人的底氣。」
這三年來,我與舒魚互相扶持,嚴格守護著這個巨大的秘密,險之又險地避過了許多次危難。
當初那些因為父皇的死而蠢蠢欲動的朝臣與外戚,被我鎮壓的鎮壓,打發的打發,如今只能隱在暗處,不敢再妄動。
我吃了兩塊點心,屏退宮人,告訴舒魚,我已經命蕭無祁去追查三年前的事情。
舒魚挑了挑眉:「你信他嗎?」
我點頭,想了想,還是告訴她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