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嗯了一聲。
「那……那時是因為皇上知道臣妾的年紀?」
他又嗯了一聲。
我好像心里的什麼猜測被證實了似的,忽然有些心慌,還想問什麼,外面卻傳來一陣喧鬧聲。
皇上比我先反應過來,幾乎是下意識地拉著我退離了窗邊。這時李德全快步從外面進來,臉上沒有往常的笑意,說:「有刺客,十幾個。」
我有些驚慌,倒是皇上很冷靜。
他從一邊的架子上取下一個暗色的披風,罩在我身上,還給我扣了個蝴蝶結。
「你去屏風后面。」他輕輕推了推我。
「我不走!」我用最慫的語氣,說出最大義凜然的話,「我留下來還能給你擋刀呢!」
他頓了頓,有些意外地低頭看了我一眼,輕輕笑了笑。
「朕沒你想得那麼脆弱。」
我不說話,看起來一臉倔強,實際上我自己知道,我要是一開口肯定聲音都在發抖。
他嘆了口氣,道:「不走便不走吧。若是害怕,就捂上眼睛。」
他把披散的長發撥到身后,取下架子上的一把長劍。
「李德全,開門。」
……
半個時辰后,我哆哆嗦嗦地坐在床上,拉著皇上的手,嚇得哭都哭不出來。
「怎麼凍得鼻涕都流出來了。」他用一條白色的毛巾擦完濺在臉上的血跡,把它扔給我。
我手剛一碰到那條毛巾,就好像打開了小哭包開關,立刻把臉埋在毛巾上嚎啕大哭。
邊哭邊說:「我還以為我要死掉了嗚嗚嗚嗚嗚。」
他無奈地笑笑:「若是真有危險,朕肯定會先送你出去,怎麼會讓你躲在屏風后面?」
我繼續哭:「你怎麼那麼能打啊嗚嗚嗚嗚。」
「朕本應被培養成輔佐君王的將軍。
」他柔聲解釋道。
李德全走過來,說道:
「皇上,外邊的臟東西都收拾好了,這事兒驚動的人不多,要不要明兒一早再知會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?」
皇上嗯了一聲,接過李德全手里的一條新毛巾按到我的臉上。
我抽搭了一會兒,眼淚汪汪盯著李德全看,小聲說:
「李公公,你好厲害。」
就剛剛,這個一笑就一臉褶子的老太監居然能一打五,我世界觀裂開了。
李德全謙虛了一下,又笑出了一臉褶子。
「看不出。」他說。
「安排刺客的人不知道皇上和李公公打架很厲害嗎?」我探頭問道。
「應該知道,」皇上說,「因此在糕點里下了藥。」
「啥糕點?」我好奇地問道。
「鹿血糕。」
噢,鹿血糕。
嗯?
?!!
我難道又有生命危險?
「方才你吃的時候我才注意到,咬過的斷面顏色太深,才讓你放回去。」
「那我會死嗎?」
他安慰道,「我剛剛摸了你的脈搏,不過是手足酸軟幾個時辰,一會兒就好了。」
……我就說我咋剛剛差點站不住了,我還以為我是嚇的。
我立即撲進他的懷里:「腳腳酸,要抱抱。」
李德全在邊上笑成一朵菊花,走出去還給我們帶上了門。
「你那就是嚇的。」皇上嘴上一本正經,手手卻非常誠實地抱了抱我。
我也不嫌棄他一身是血,開心地抱著岔開話題:「那些刺客說不定開始就埋伏在外面,聽不見里面說話,卻能看見端出去吃了一口的鹿血糕,才以為是皇上吃了,傻了吧唧地闖進來。」
他嗯了一聲,又抱了我一會兒。
我睜著眼,一點兒睡意都沒有。不知不覺,外面天色已經隱隱泛青。
「朕要去早朝了,」他松開我,「你累了,自己再睡一會。」
我應了一聲,忽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。
「皇上沒有受傷吧?」
「沒有。」他側過身,并不看我。
「臣妾手上碰到血了。」
他轉身看著我,微微皺著眉頭,眼神卻是軟的。
「欺君是重罪。」他輕輕說。
我低下頭,不說話。
「朕傷在腰側,你不曾碰到。」他嘆了口氣,抬起寬大的袖子,露出腰側一片殷紅的血跡,「放心,朕會處理。」
我忍著眼淚,嗯了一聲。
「對了,」他轉身背對著我,似乎無意地說:「朕之前想,若是面對刺客,有誰賴在朕身邊不肯走,礙手礙腳,定要治她的罪。
「不過,」他走出去,淡淡的聲音里帶著隱約的笑意,「那時你不愿走,朕看著你,卻很歡喜。」
時間平平淡淡地過了幾個月,除了我這個親歷者,似乎沒有任何人把當時的十余名刺客放在心上。皇上起初對我提過查出了些眉目,不過反正他們想殺的不是我,我也就沒往心里去。
我曾以為刺客之事以后,皇上會給我賞點什麼,或者晉個位分壓壓驚,不過并沒有。我想了想也覺得無所謂,左右我爹給我送的銀子也夠花,宮里那些女人也并不會因為我得寵就不來找我麻煩。
皇上開始偶爾召我去侍寢,不過也就是聊天喝茶算算定積分。有過一個傻了吧唧的小妃嬪偷偷在背后嚼舌根說我專寵,結果被皇后錘了一頓。
開玩笑,皇后可不想再跟我打交道了,更絕不愿意來問我晚上是怎麼「專寵」的。
再然后,宮中忽然空降了一個玉妃,是太后的侄女,長得也還不錯。
我某天晚上撒著嬌有意無意地問了一下皇上,他說他更喜歡我一些,也不知道說的是真的假的,反正我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