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世他所求的那些自由、不作附庸,似乎全部拋之腦后。
只顧著如何能討我歡心,讓我不再怨恨他。
每日下朝翻牌子,他總有法子做手腳讓我大概率抽到他。
每每到他宮里留宿,這廝是越穿越少,越玩越花。
我本來有心責備,但是到底那張臉擺在那。
做最清正詩詞、最典雅畫作的人,卻成了綺麗勾人的妖精。
魏筵每每知道我在他宮里過夜,能跑過去指著他鼻子罵他不要臉。
起初顧應淮是撇不下臉對罵的。
后來就能很從容地回應。
「你要臉,陛下卻已經三日沒去你宮里了。」
「魏貴君,還是想一想是不是自己不夠有魅力,是不是陛下,膩了。」
10
顧應淮那句話可把魏筵氣得夠嗆。
于是第二日,明明已經翻了顧應淮的牌子,剛欣賞到顧應淮今日安排的「節目」。
然而魏筵派人來請。
說是吃壞了肚子,腹痛如絞。
身上甚至還沾了點海棠花瓣,濕漉漉的,顧應淮拉住我的手腕。
「只是吃壞了肚子而已,七七。」
「他慣常小題大做。」
唇角帶著點清淺的邀請的笑意,以及,一點不易發現的緊張與惶恐。
當我輕輕掙開他的手時,那一點不安與緊張瞬間無限放大。
迅速系了衣袍,挽了發髻,丟下還在池子里泡著的顧應淮,我匆匆走出浴池,問前來傳話的男侍。
「可有大礙?不是叫你們伺候他小心點嗎?他本就嬌貴……」
魏筵這人嬌貴得很,吃穿用度都須得最好的,由不得一點馬虎,不然就哪哪都不順心。
日常用度,比我這個女帝都要講究。
今夜不知是又吃了點什麼不該吃的。
我擰著眉,一時心急如焚。
男侍一時支支吾吾,說不出個所以然來,只說是腹痛如絞。
來到摘星殿,魏筵那廝正靠著美人榻吃糕點看圖冊,生龍活虎得很。
發尾還上了發膏仔細養護著,整個人精致愜意得不行。
哪來的什麼吃壞了肚子一事?
第二日,男侍又來傳話,今日魏筵上朝時受了風寒,要我去看他。
第三日,男侍又觍著臉來了,說是魏筵今日打獵的時候傷了手臂,疼得厲害。
一問,是皮外傷。
然而就是疼得厲害。
我嘆了口氣,擰著眉頭罵了句:「這孽障……」
然而還是披了衣服,隨意安撫了一下顧應淮,便快步走向摘星殿的方向。
剛踏出清心殿,顧應淮便匆匆披了件外衣追出來,大庭廣眾,胸前的穗子都是亂的。
我恍惚記起來,前世顧應淮似乎始終都是沉穩端莊的。
即使是受命降服惡虎,一番打斗之下都是發冠未亂,氣息平穩的。
從無現在這種衣衫不整,失了儀態的情況。
他近乎執拗懇求地拉住我。
「七七,你分明知道,他根本沒事,只是……」
只是試探,只是使性子,只是在證明他魏筵要比他顧應淮在女帝心中重要一千一萬倍。
然而他次次成功,次次得逞。
我的偏袒次次像一把刀插進顧應淮的心臟,明明白白地告訴他,你用盡所有下作手段,賭上一切真心尊嚴的挽留,比不過他魏筵一句玩笑話。
魏筵那廝,恃寵而驕,殺人誅心向來是有一套的。
我安撫性地摸了摸顧應淮的臉。
「他生病了,孤還是得去看看。」
夜風太涼,連帶著顧應淮夜色里的臉都是冰冷的。
沒有一點溫度和血色。
「那陛下,若是有一日,若是我此刻暴斃在這呢,你還會去他宮里嗎?」
毫無道理的問話。
我也有點惱了:「孤看你活得好好的,說什麼胡話?」
他蒼白了臉色:「那若是我和他一同掉進水里呢,陛下,你會救誰?」
無理取鬧,胡攪蠻纏!
再懶得和他多費口舌,我拂開他的手繼續走去。
只余碎了一地的月光。
摘星殿里,魏筵那個傷口還不如指甲蓋大。
我無奈。
「好啊,陛下走吧。」
「反正臣一會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。」
我笑著拍了他肩一下:「又說胡話。」
其實有時候連映翠都在疑惑,為何我對魏筵那麼偏寵。
善妒,小性子,嘴也毒。
我笑著答,大抵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。
也或許,是因為夜里的那一場夢。
每一寸發絲都要完美的華衣國師,被桌子腳磕了都要暗自生氣一會的生氣包。
一生篤信正統,恪守天命,絕不泄露天機,踏錯一步的卜筮天才。
翻了那本絕對禁止的書,和惡鬼做了交易。
被惡鬼活活啃咬獻上血肉的那三天三夜,他咬著牙沒有哼過一聲。
只那雙琉璃色的眼睛,穿越萬千光陰,望進我綺麗的夢中。
是真是假,是前世今生。
我分不清。
過幾日,傳來顧應淮圍獵摔下馬,斷了一根肋骨的事。
陸之洲在后宮禮數上做得周全,第一時間帶了補品去慰問關心。
這時我正帶了元扶青在江南微服私訪。
元扶青多思又心軟,聽到消息的時候嚇得一夜沒睡。
「陛下,你要不要回去看看顧大人?」
我睡意太濃,摸索著把他攏在懷里。
「現在回去,也得十幾日才能到長安,到時候他都要好了。」
「有什麼事太醫會幫他的,鳳君也會處理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