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人各司其職,你好好觀天象算命盤就夠了。」
「再說了,你去參軍,軍營可沒有粉敷,沒有一天一次的澡洗,更沒有好看的衣服,不能編辮子。」
「你忍得了嗎?」
魏筵不說話了,似乎有些生氣。
我摸了摸他的辮子,以示安撫,然而還是不行。
于是無奈地湊近他的臉。
然而還沒碰到,男人清越的聲音響在耳邊,格外清晰。
「忍得了。」
心里最軟的地方像是被什麼一下擊中,我握住他的手:「然而孤不想讓你去。」
西市近日煙火太盛大,無數百姓都來看煙火。
我與魏筵各提了一盞燈籠,站在閣ₐ₎樓之上看煙火,站得太高,煙火似乎在頭頂。
樓下百姓熙攘,嬉鬧歡笑,歡暢無比。
天地喧囂之間,我也沉溺其中,回頭看魏筵。
他并未看煙火,只是專注著看我的臉。
「我也可以為你舍出命。」
「七七。」
07
近日坊間傳言,顧應淮顧大人落水摔壞了腦子。
先前七公主喜歡他,他不屑一顧。
如今七公主心許他人,他倒是追悔莫及,低聲下氣地跟在七公主身后跑。
有人看見,顧大人為了求一個和七公主說話的機會,在醉仙居連喝六壺烈酒,醉得辨路不能。
七公主看都沒看一眼就走了,只余顧大人在原地癡癡叫著七公主小名。
恍惚以為七公主還在身邊。
酒氣滿身,衣冠散亂,眼中隱有淚。
往日那個高山仰止、清流肅穆的名士,如今卻在無數百姓的面前,醉得失了儀態。
秋獵之時,貴族圍獵,七公主未動手,陸小將軍和魏國師便較著勁似的將獵物一股腦記在七公主身上。
七公主抱著陸公子給打的小兔子,又摸摸魏國師捉來的小鹿,幾乎是應接不暇,讓幾個手中沒有獵物的公主都眼紅得很。
顧大人一向并不喜這類活動,然而今年卻破天荒地去了,他師承隱士高手天謖子,身手自是不必說,然而這也是眾人第一次看見他施展。
連發三劍,獵了一頭最稀奇的九色鹿。
據在場的人說,顧大人歡喜地拿了那鹿去討七公主的歡心,然而七公主剛剛還對陸公子笑著,顧大人一去,七公主臉色瞬間沉下來。
「為何不要我的鹿?」
「孤力有不逮,照拂不了兩只。」
有好事者整理分析,說是這句話顧大人曾經對七公主也說過。
「臣力有不逮,照拂不了兩只。」
顧大人當初就是如此收了二公主的兔子,而拒絕了七公主的。
如今真的是天道好輪回。
茶館中的眾人還在熱切地討論著,我淡定地坐在角落的桌案抿了一口茶。
負心人追悔莫及,一向是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。
我面前的映翠已然咧著嘴笑了許多天了,從那天逼顧應淮飲酒才能見我開始,就未曾停過。
「哈哈哈哈,果真是痛打落水狗!痛快,痛快!」
「他此前裝什麼貞潔烈男,裝什麼高潔不染塵埃啊?你那樣喜歡他,對他一片真心,那是賞他臉了,他竟然敢不珍惜。」
映翠一向最維護我,因此痛恨顧應淮。
如今看到顧應淮失魂落魄的模樣,此種暢快簡直勝過她升官加級。
閑聊著,顧府的小廝又找了過來,恭恭敬敬遞上來一個細窄長盒。
打開來,里面是一支玉簪,簪頭雕琢了一朵海棠。
樣式漂亮,然而并不像店鋪里售賣的款式。
「七公主,這是我家大人這幾天在家為你親手雕刻的。」
「他還說,他會為殿下你雕刻一百二十件,不會間斷,以證真心。」
裝模作樣,我拈了那發簪在指尖,粗略看了一眼就放回盒中。
他在效仿我對他的模樣,證明真心。
上一世,我喜愛他簪發的模樣,又嫌棄外面的簪子太俗,配不上他的氣質,于是總是下朝后給他親手做圖紙雕刻。
攏共做了十二件。
只是他并不常戴,我倒并不氣餒,還想繼續雕刻。
剛剛做好第十三件,手上還被刻刀弄出了血,包扎著,便急切地要給他送去。
然而剛走進殿中,他卻看著二姐曾經送他的一本詩集出神。
最后那第十三根玉簪到底是沒有送出去,碎在了鳳極殿的地上。
他若不動心,我可以用一百種方法對他好。
然而他若心有他人,那我一切都是徒勞。
是自那次起吧,我就此對他不再那樣熱切。
如今我的手上一點傷痕都沒有,然而我回憶起那段記憶,卻感覺指尖一陣痛楚,幾乎要流出血來。
我看著手指,輕輕掀了掀唇角:「真心?」
「那你回去問問你家公子,他的真心值幾個錢?」
映翠最是知我心思,她拿過那個錦盒,上下打量了一會,漫不經心地高舉起那根簪子,沖著茶館里的眾人道:「大伙要不拍賣一下吧,讓我們七公主看看,顧大人的真心,值幾個錢。」
我囂張跋扈的威名是盡人皆知的,于是那些茶客竊竊私語了一會。
明明是長安名士之首顧應淮的親作,明明席間有仰慕他、追隨他的人,明明顧應淮的一幅字畫都能在民間拍到天價,最后竟然啞然無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