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世,顧應淮虐我千百遍,我仍然肅清后宮待他如初戀。
他一生都執著于他的名節、他的傲骨。
我晚年心如死灰時,進了南風館,這才體會到左擁右抱的快樂。
吊在一棵樹上,我真是欠的!
重生一世,我痛快解了和顧應淮的婚約,決定少走幾十年彎路。
收了腹黑國師的情詩,親了少年將軍的嘴。
左擁右抱的第三個月,顧應淮打碎樂人遞給我的酒杯,眼尾泛紅。
「臣要,自薦枕席。」
01
世人皆知,朝堂上鋒芒畢露、如魚得水的七公主,比郊狼更狠戾果決、心術詭譎。
唯獨在顧大人面前,真摯赤誠得像個小鹿。
顧應淮生辰,所有人送的都是書冊寶劍。
而我策馬東街,連軸轉準備了三天,為他點燃滿城煙火。
沉寂的夜被絢麗的色彩一瞬間點燃,剎那間的綺麗盛大,一如顧應淮抬頭望去的眼眸。
我縱馬奔向顧應淮,一身紅衣在卷起的風中恣意揚起。
翻身下馬,我向著顧應淮,眼眸晶亮。
「他們送你書冊寶劍,那我就送你一城煙火。」
「世人形容你沉靜溫和,可我就偏不。」
「顧應淮,在我眼中,你比煙火更生動綺麗。」
似乎被燙著一般,只一眼,顧應淮的視線便逃也似的從我身上移開。
他垂下眼,依舊端著自己的清正肅穆。
「七公主,這不合禮法。」
我進一步。
他便退一步。
直到二姐拿著自己親作的畫向他祝賀,他才緩下僵硬緊繃的背脊,步履都有些亂地去迎接。
唯余我一人背對著一城煙火,盛大又孤獨。
顧應淮更親近的,是二姐。
從他被母帝聘為我們幾個公主、皇子的太傅時,就一直如此。
因二姐課業優秀,沉穩柔婉。
而我性子頑劣,不服管教。
那時弱冠之年的顧應淮,是簪纓世族顧家的獨子,是隱士天謖子的高徒。
品性高潔,高山仰止,十九歲那年就成了「竹派」名士之首,被無數人仰慕。
我始終記得父君家族倒臺,而父君自己也因為跋扈專權惹怒母帝的那天。
來踩一腳的,落井下石的人太多。
只有一向與我并無交情的顧應淮,他向母帝求了一個恩典,饒了我祖父上下的性命。
那日鳳極殿前的雨太大,母帝晾了我一天一夜。
我的傲氣與依靠隨著膝蓋下的血痕一寸寸洇進身下磚瓦里。
終欲倒下前,頭上的方寸雨卻停了。
顧應淮一身白青色長衫,執傘佑我于傘下。
「殿下,今日事不可回轉,來日事卻未有定數。」
眼睫被雨水打濕,因此睜開都有些艱難。
然而勉力抬頭,傘下天光并不明朗,顧應淮玉月似的面容卻在那一刻晃了我的神。
往日汲汲營營者對我只避之不及。
只有顧應淮。
他離開的時候,身上落了一枚玉佩下來。
潔白潤澤,一如他。
風雨搖曳中,一切都是飄搖幻滅的。
只剩掌心緊握的那枚玉佩,撐開掌紋,千鈞不摧一般,支撐著我的心。
我親手斂了父君的尸首。
那日之后,驕縱跋扈的七公主失去護佑,因而奮發圖強,于課業謀略之上顯出鋒芒來。
浸淫權術,下場操刀,日漸與二公主拉開十年奪儲戰線。
也是自那天后,我對顧應淮的態度大變。
第二年花朝節,我飲醉了酒,當眾對他表明心跡。
作了孟浪的情詩,摘了海棠花作花環強行戴到他手上。
顧應淮愛畫。
一次,我三顧茅廬一大家,只為了求一畫,結果被那大家拿著掃帚趕到半山腰。
堂堂王儲,在山間草廬間四處抱頭亂竄。
「程兄,孤有個友人真的很仰慕您啊!」
再有,聽說顧應淮思念師傅天謖子。
我派手下幕僚多方打聽才了解到他如今的住所。
怕天謖子一時改了心意又換居所,我連夜叩響顧府大門,卻被告知顧應淮有事去了江南。
于是只能自己去見天謖子,連勸了三個小時,嘴皮子磨破了,才把天謖子煩得不行,同意和我回長安小住幾日。
天謖子來京城半月,倒是和我聊得來,走的時候還將我拉到一邊。
「丫頭,要老夫給你和我那不開竅的徒弟說說不?」
我趕緊擺手:「斷不敢再為難強迫他。」
那日花朝節,我醉酒吃他和二姐的醋,已然惹惱了顧應淮一次。
姜國女子為尊,男子多為女子附庸。
我當眾向顧應淮示愛,將代表情誼的海棠花強行讓他戴著。
不僅是壞他名聲,更是有拿他當物件,當王儲附庸輕賤的嫌疑。
以顧應淮的心氣,沒和我當眾拔劍已是顧念師生情義。
然而情如棋盤,一步錯,步步錯。
縱使我后來極盡真心,顧應淮還是遙遙如月。
清輝籠罩一切,卻唯獨在二姐身上有所軟和。
02
二姐是他最得意的學生,也是和他一樣性子的清雅溫和之人。
他信任二姐,欣賞二姐,與她亦師亦友。
于我,他始終是警惕的,是疏遠的,哪怕我再用力想要靠近他一點。
只是顧應淮或許也沒想到,最后背棄他的,是二姐。
最知他心志淡薄,最討厭被卷入勢力爭奪的人,卻幾次游說利誘他加入自己的陣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