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是什麼?」貴妃問。
「麻將。」 我說。
我們的四人局,大概是在初春開始的。
到夏天時,貴妃最貴的一只白玉鐲子已經戴在了我的手腕上。
如果沒有意外,我想我的這輩子也許就這樣了。
但是那天下午,一只風箏飛進了我的院子。
一個紅裙子的女子上門來討,她的隨行宮女不由分說地就打了我的小宮女一巴掌。這本來是很小的事情,后來也不知道哪里失了控,最后那個鬧事的宮女被人發現死在了御花園的湖里,身上還帶著我宮里的小宮女的手絹。
于是一場鬧劇終于鬧到了皇帝跟前。
我抬起頭,靜靜看著他。
我們已經有半年未曾見過面,我以為我早就看淡了,但是真正見到他,還是有些鼻子酸。
如今白月光回來了,他沒有再說我可憐了。
他只是淡淡看著我,輕聲道:「算了。」
「怎麼能算了?!」
我還沒有說話,那個紅裙子的女人就搶了話。
她像一團焰火,闖進我和他之間,身上帶著淡淡的沉水香味。
我被這熟悉的味道震懾,再看皇帝,頓時仿佛看到他戴了一頂碩大的綠帽子。
她橫眉豎目,大義凜然臉:「宮女的命也是命,眾生平等,還望陛下能沉冤昭雪。」
好家伙,踩著我的人立人設。
我的小宮女跪在我腳邊瑟瑟發抖。
我把她護在身后,盯著皇帝道:「國有國法也要講證據。」
白月光說:「查明真相也是還林姐姐一個清白,不好麼?」
所以這意思是我也參與?
我恨得牙癢癢,想沖上去撕破對面那張綠茶的臉,卻被貴妃一把拽住。
白月光又望向我:「臣妾知道陛下對林妃的舊情,但國有國法。」
舊情兩個字,她說得輕飄飄的,帶著一絲譏誚。
人人都知道我是因為學了她一身紅裙而寵冠六宮的,這句話由她說出來,別有一番嘲諷意味。
這已經不是下臺了,這是當面打臉。
而皇帝卻一動不動。
侍衛上來要抓宮女,我攔在她面前不肯讓。
皇帝才終于開了口,對我說:「聽話。」
這是他半年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。
我忽然間什麼都不想爭辯了。
14
然而事情卻遠遠沒有結束。
第二天,司律府的人再次上了門,因為小宮女死在了牢里。
臨死之前她還留下了一份血書,上書四個字:滅口,救我。
于是作為最大嫌疑人的我就被請到了牢里。
主事用最客氣的話問我最過分的問題:「娘娘,不過是個宮女,何必滅口呢?」
我嘆口氣:「大人,我是花式給您喊一遍冤枉,還是直接開始走流程?」
主事摸了摸鼻子:「那就暫時要委屈娘娘了。」
于是我就在大牢里住了下來。
因為我的入獄,朝中局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聽說我爹爹的黨羽被拆得七零八落,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投奔了王爺;聽說我的新科狀元姐夫也受到了牽連,前途受到了影響;最后的最后,聽說我爹爹因為卷入了地方的貪污案,自身難保,于是剩下的幾棵黨羽苗苗又被渣王爺薅了個干凈……
我在牢里只是覺得有點冷。
又過了一些時日,也就習慣這樣的溫度。
也不知道過去多少天,有天夜里,我醒來時才發現皇帝坐在我的床前,正隔著一盞燭火看著我。
「我沒化妝。」我想了想說。
皇帝大概沒想到我第一句話竟然不是喊冤枉,愣了愣,啞聲笑起來。
「沒關系,看不清。」他輕輕說。
「我肚子餓。」我又說。
牢里的伙食其實著實不錯的,但是我怕被人下毒,硬生生連口水都沒喝。
皇帝也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一盤葡萄,仔仔細細剝了皮,塞到我嘴里。
我低著頭不說話。
皇帝抱著我,低頭吻我的眼睫。
他邊吻邊嘆息:「這里挺好的,外面風大雨大,不適合小動物。」
去特麼的小動物。
他這幅無關痛癢的樣子,讓我恨得牙癢癢。
于是我也這麼做了,我撲上去,咬住他的脖頸,狠狠一口咬下去。
他身上的衣裳散發著淡淡的香氣,我知道那是白月光身上的味道,于是我越咬越緊。
皇帝吃痛地悶哼了一聲,也不動,任由我發泄。
我松開口,告訴他:「我不喜歡你了。」
皇帝愣了愣, 又把我攬進了懷里,一下一下摸我的頭。
他說:「朕也喜歡你。」
15
自那日起,皇帝常來牢房一夜游。
起先只是送點葡萄,最后他把公文也搬了來,在牢房燈下批奏折。
等到我出獄的時候,朝中局面已經攻守易型,我爹爹徹底失了勢,被貶去了窮鄉僻壤,而渣男王爺如日中天,眼看著就要只手遮天。
所以在這宮廷里,我光腳了。
既然是光腳的,我就不怕穿鞋的。
宮中人多眼雜,但凡經人手的總會留下痕跡。我著手調查小宮女的死因,能利誘的就利誘,能逼供的就逼供,最后鎖定了一個值夜的小太監。
我把人抓了回來審了一通。很快太監就招了,是個蒙面的宮女給了銀子,讓他穿白衣去湖畔走一走。
他也不知道那個宮女生來膽小,竟然嚇得失了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