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可怕了。
我背靠參天古木,感覺自己正逐漸被那黑暗吞沒,野獸的嘶吼之聲離我越來越近,我連滾帶爬地朝前跑去,身后竟響起一陣追逐之聲。
「啊!」
我驚聲尖叫,卻在霎時見著一根弓箭從遠朝我飛來,幾乎貼著我的耳廓擦過。
「嗷嗚——」身后傳來野獸悲鳴。
那箭刺中了它。
我愣在原地,半晌都緩不過神。
直到遠處那人離我越來越近。
是謝青沛,是騎著白馬的謝青沛。
熬到此時,我終于能夠放心地暈過去了。
隨即兩眼一翻,失去了意識。
醒來時,我又回到了自在山頂的寨子里。
床邊是個陌生女人,見我醒來時,忙與我介紹自己。
「玉卿小姐,我是謝公子請來照顧你的侍女,你叫我春桃便好。」
謝青沛竟然真的……給我請了個侍女。
一直等到傍晚,我都沒有見著救了我命的英雄。
直到月色西沉,春桃將屋子點上燭火。
謝青沛來了。
手里還捧著個包袱。
見他進來,我連忙起身,被子從身上滑落,我才發現,自己身上竟只穿著單薄的紗衣,結子系得松松散散,胸口竟露出大片春光。
「你……成什麼樣子?」謝青沛將那包袱直接丟在我的身上,然后立馬轉過了身。
我打開包袱,發現里面竟是兩件衣裳,和我身上穿的款式差不多,應該出自滿玉坊繡娘的手。
我一瞬間有些失語。
謝青沛竟對我這般的好……
我換好衣裳,見謝青沛正坐在椅上活動胳膊,動作竟不太靈光。
「你受傷了?」
謝青沛斜睨我一眼:「也不知道是誰,一見我就暈,最后要我一路抱回寨子里。
」
「……你不是有馬嗎?」
「你暈得人事不省,卻根本不比糧草貨物好駝,我不管你,你早被追風給甩進山溝里,摔斷腿腳了。」
我將謝青沛的話聽進去,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,最后朝他作了個揖,大家閨秀似的,道了聲謝。
謝青沛不懂回禮,最后撓撓頸后,擰著眉毛說了句「沒用的規矩」,走了。
8.
我在謝青沛的自在山中住下了。
那日之后,我從刀疤臉大哥口中得知,謝青沛因何騎上追風找我。
原來我爹破產之后,四皇子竟在江湖中發布一道通緝令,一萬兩尋我爹伯寅的下落,活要見人,死要見尸。
我是伯家的六小姐,如果下了自在山,只在京城走上一遭,定會被有心人注意,立馬將我擄了去,作為籌碼,要挾我爹現身。
不是所有人都像謝青沛一樣心存善念,會對我手下留情。
因為我這位不靠譜的爹爹,我現在已經成了全京城賞金獵人都盯著的一塊肥肉。
除了謝青沛。
「伯玉卿,你不能在我這里白吃白喝。」
謝青沛看著我有些不雅的吃相,擰著眉毛說出了這句話。
「……你什麼意思?」
「干活,跟著他們去干活,我給你算工錢,什麼時候還完,什麼時候放了你。」
「其實你不放了我也行。」
反正我也沒地方去嘛。
「伯玉卿你可真是……死豬不怕開水燙啊。」
我聽出謝青沛口中的擠兌之意,但全然沒放在心上。
之后,謝青沛竟真的開始給我安排活干。
他讓我幫刀疤臉大哥喂追風,我一不小心摔個腳朝天,差點交代在馬場。
他讓我教小娃娃識字,我沒忍住偷吃了桌上給孩子準備的桂花糕,現在娃娃見了我就哭,說我是小偷……
他讓我幫屬下洗衣服,我洗了,而且洗得干干凈凈,可他又不樂意,最后將我洗的衣服全部扔進了蓄水的池塘里,最后還是刀疤臉大哥給衣裳撈了上來。
我做什麼他都不滿意,我也有些無奈,索性就這樣混在自在山中,能過一天是一天算了。
「一條胳膊,兩千兩,手腳一千兩……」
午間吃飯,謝青沛端著下巴上下打量我,嘴里又開始算起賬來。
我早已經見怪不怪,安心將碗里的蓮子羹喝得干干凈凈。
「我是養了頭豬嗎?」謝青沛皺眉嘆氣道。
見我不理,謝青沛又開始講些奇奇怪怪的話來挖苦我:「伯玉卿,我要是將你囫圇賣了,能值幾個錢?」
「你要將我賣哪去?」
「菜市口,殺豬的武屠夫手里……」
「不對,你不應該將我賣到青樓妓院嗎?」我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。
謝青沛又像是被我觸到霉頭,竟用手拍了拍桌子,擺出一副老父親威嚴:「伯玉卿,你姑娘家家,要自重!」
我不自重麼?
好吧,我的確不太自重。
晚間下雨,春桃卻因事下了山。
又剩下我一個人,已過子時,我輾轉難眠,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,第二次推開了謝青沛的房門。
這回不比上次,謝青沛的房間燈都熄滅,他睡著了。
「謝青沛……」我抱著枕頭站在床邊叫他。
他竟睡得很沉。
打從認識謝青沛以來,他便總帶警惕活著,晚上睡覺也是如此。
我舍不得將這樣沉睡的他吵醒,躊躇半晌,摸著他床沿便爬上了床。
他床很大,我側著躺完全綽綽有余。
可我剛沾枕頭,謝青沛卻醒了過來。
常年的警惕令他直接鎖住我的喉嚨。
「誰!」
我被他壓著嗓子,根本發不出來任何聲音,只能撲騰著腿掙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