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簡陋的飯菜,父親哪能不知這些年我與小娘受的苦?
他故作淡定地捋了捋胡須,待了一刻鐘就走了。
晚上,府內哀號一片。
次日天不亮,房里煥然一新。
小山堆成的藥材補品、綾羅綢緞、珠寶玉器把原本破落清幽的小院襯出幾分富貴。
樓府的人都知道,小娘復寵了。
「只是我不懂,小娘有如此手段,何故院內冷清至此?」
「我再得寵,不過是寵妾。大夫人背后是王家,只要王家不倒,你父親便不會傷她半分。男人就是偷腥的貓,喂不熟。而我只盼我兒平安。」
從前,是不敢爭。
可爭與不爭,都不被當作人。
為何不爭上一回,力爭上游?
07
小娘得寵后,父親特意請了女夫子,教我詩書樂器。
沒教兩天,嫡姐又帶著我去施粥布善,救濟百姓。
嫡姐施粥時,不帶丫鬟,只帶我一人。
馬車里,嫡姐挑起我的下巴:
「一個姨娘就算再得寵,也是個奴才。就如同你現在這般,就算長得貌似天仙,也要在我身側當丫鬟!要是伺候得舒服,我還能讓娘親給你安排個好人家。」
周圍沒有外人,嫡姐不用裝出那副悲天憫人的菩薩樣。
我垂眸,應了聲「是」。
嫡姐施粥很講究時間。
若看到粥鋪旁站著貴人車駕,即便烈日當頭,也全然不顧,站在街頭一勺又一勺地施粥。
沒人時,她就坐在棚子里,吃著解暑的酥酪,囑咐我站在街頭,施粥行善。
嫡姐穿著銀白色的廣袖流仙裙,顧盼生輝,美得好似神仙妃子。
我則穿灰布麻衣。
先敬羅衣后敬人。
那些往來的官家貴人,都覺得我是嫡姐的丫鬟。
他們稱贊嫡姐菩薩心腸,又頌她調教有方,就連身邊的丫鬟做起事來,都如此麻利。
很快,嫡姐施粥的美名在西街傳開,大家都喚她「白粥仙子」。
不只因為她貌美,更是因為有她在時,粥桶里盡是白花花的米粒。
就連京中三歲的小孩兒都知道,只有嫡姐這樣的白粥仙子才配得上太子妃之位。
時間一長,嫡姐摸清了太子賑災出現的時間。
她揉著酸脹的手臂撲到大夫人懷里撒嬌:
「娘親,施粥太累了,我想歇一天。你都不知道,那些流民身上有多臭,我只遠遠站著,就覺得頭暈腦漲。施粥的事兒交給碧蘿那丫頭好了,這幾日太子又不會去,就算她去,西街的人也會把她認作我的大丫鬟。」
我穿著粗布麻衣,像往日一般施粥。
今日與往日不同,排隊的人尤其多。
在看到桶內稀粥后,更有人摔碎粥碗:
「不是說白粥仙子嗎?怎麼今日的粥這般稀?我就知道,你們千金小姐所謂的施粥布善,不過是為了拿我們百姓做筏子,成全自己的名聲!」
在他的起哄下,周圍人一呼百應,亂作一團。
我持刀,一劍刺進那人胸膛。
霎時,血流三尺。
災民們如同驚弓之鳥,愣在原地。
「此人雖衣著破爛,卻雙手白皙,明顯是尋釁滋事的小人。朝廷開倉放糧,我陪嫡姐在西街布善救濟的是真正受難的百姓,而不是城內好吃懶做的地痞流氓。流民果腹尚且不易,又怎麼會挑三揀四,嫌棄我這是白粥還是稀粥?」
流民散去,粥棚又恢復往日安寧。
我長舒了一口氣,手指卻止不住地顫抖。
卻聽到一人調侃:
「我以為小娘子慷慨陳詞,必是見慣了大風大浪,沒想到,你竟如此害怕?既然害怕,為何要這樣做?」
他腰間掛著一金蛇佩飾。
我知這人是太子的門客,便朗聲道:
「這是朝廷賑濟百姓的粥棚,若真出事,太子殿下如何是好?陛下又該如何煩憂?」
回府后,嫡姐聽說我在西街的所作所為,二話不說,就讓我跪下:
「樓碧蘿,你膽大包天,居然當眾刺殺百姓,你是想連累父親被朝中大臣責罵嗎?」
她拿著藤條向我走來。
剛要落下時,卻聽見一道清揚的稟告聲:
「太子殿下到——」
嫡姐盈盈叩拜,向太子請安。
太子卻無視她,扶我起身:
「二小姐有勇有謀,真是讓孤敬佩!」
他目光一掃,發現嫡姐手中的藤條,鳳眸半瞇,厲聲道:
「樓小姐這是要罰誰?」
嫡姐恨恨地收起藤條,只道是一場誤會。
08
那天后,嫡姐的名聲受到了質疑。
百姓說她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。
所謂的施粥布善都是裝的,哪有人施粥還不忘記打扮得那麼顯眼?
而我樓家庶女的身份,也被災民知曉。
他們知道我每日施粥布善,都盡心盡力,不假人手。
此外,我還跟著大夫救治生病的災民。
他們稱贊我才是賑濟百姓的活菩薩。
事跡傳到皇后娘娘那里,她夸我蕙質蘭心,至善至美,賞賜我三千兩白銀。
銀子被我換成棉衣,送至前線。
百姓知道我的事跡后,對我的贊揚越來越多。
太子來樓府走動得也愈發頻繁。
嫡姐不滿,帶著幾個婆子闖進我房內。
「樓碧蘿,你是閨中女子,私下和外男走動,你這是害我樓家百年清譽,我今天要不給你個教訓,實在對不起祖宗!」
話落,婆子的巴掌就要落在我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