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他無視掉我眼中的挑逗,輕輕拍了拍我的背,似在安撫,「你若真想回去也可,總歸本督在,不會叫你被人欺負了去。」
這意思是……
要給我撐腰?
原本輕浮的話就這麼堵在了嘴邊。
剛好一片云飄過來,擋住了刺眼的眼光,紀蓮的臉隱在暗處,叫人看不出情緒。
我突然覺得,一輩子都做他的籠中鳥也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默了半晌,我低下頭,在他胸前蹭了又蹭,「不用了,不想讓你看見那些骯臟的人。」
哪怕是一身奴骨的紀蓮,也比李府的人干凈太多。
「小旭子說臥佛寺的臘梅開了,我想去看。」
紀蓮看似漫不經心,卻很快發現了重點,「你和小旭子關系很好?」
我眼珠一轉,道:「也不是很好,就是上次崴了腳,是他背我回去的。」
聞言,落在我腰上的手就是一緊。
我暗自偷笑。
紀蓮這個人吧,面上不顯,背地里卻霸道得很,東西是他的就是他的,容不得別人染指半分。
而我偏偏喜歡逗他,喜歡看高高在上的九千歲,心隨我動。
耳畔響起一個低啞的聲音,「李茯苓,你再說一次。」
我被他捏疼了,哎呦一聲,也不再假裝。
「假的假的,我一瘸一拐蹦回去的,他就扶了我一下。」
腰上的手這才松開。
可是第二天剛起來,就有婢女告訴我,小旭子被調走了。
至于調到哪里麼……
誰知道呢,大約是哪個亂葬崗吧。
誰讓他亂嚼舌根,說我是紅顏禍水。
也不想想,就算我真想當禍水,禍一個太監做什麼?
我該去禍皇帝啊。
7
轉眼過了大半月,臥佛寺的臘梅都快謝了,紀蓮才終于騰出時間帶我去。
他把我從床上撈起來,滿臉寵溺,「不過是晚你幾天,這就氣了?」
我憤憤伸著爪子,在他胸前抓出一道紅痕,陰陽怪氣道:「我可不敢。」
他也沒惱,挑挑眉,又俯下身來啄我唇瓣,「二小姐有什麼不敢的?親妹妹都說打就打。」
他指的是主母來的那天,我把李芙蓉打了的事。
比起李芙蕖的陰險,李芙蓉就笨多了。
我瞥見了假山后緩緩走來的身影,短暫一愣便計上心來,出口激了她一句。
小姑娘果然年輕,開口便啐我一聲,「阿姐要嫁的雖說不是什麼權傾朝野的大人物,但好歹是個正經男人。你嫁個太監,也好意思給我擺臉子?識相的,就好好給爹鋪路,不然別怪李家對你不客氣。」
她的語氣極其囂張,甚至忘了這是在九千歲的府邸。
這不正中我的下懷了嗎?
我微微一笑,抬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,
于是剛剛回家的九千歲,就看見昨晚還嬌嬌弱弱說好累的我,徒手扇飛了李芙蓉的耳環。
呵,鋪路?
我李茯苓,向來只為自己鋪路。
「我不該打她嗎?」我抬眸,伸手捧住紀蓮的臉,腕上的鈴鐺嘩啦作響,「紀蓮,我既嫁了你,你便是我的天。旁人罵我可以。罵你,不行。」
許是被我眼里的真誠嚇到了,紀蓮脊背一僵,良久才粲然一笑,將我攔腰抱起,放到了馬車的軟墊上。
縱然他一言未發,但我知道。
他在高興。
比我以為的還要高興。
不然也不能在半路遇襲時,把我緊緊護在懷里。
8
臥佛寺到底是沒去成。
朝中想巴結九千歲的人如過江之鯽,想他死的也比比皆是。
四周寒光乍現,我粗略一數,刺客沒有一百也有八十,多了我們兩倍不止,而且他們招招狠厲,每一劍都直奔紀蓮而來。
我久居閨閣,哪里見過這場面,當時就腿肚子轉筋,站在原地走不動路了。
還是紀蓮發現了我的不對,磕碎了手邊的琉璃盞,劃破了一個刺客的脖子,帶我退到了路邊的密林中。
原來,紀蓮是會功夫的。
「害怕?」他低頭,抹掉我臉上沾染的血跡。
我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服,不肯松手,「怕死了。」
他說過,誠實是美德。
紀蓮忽然笑了,愛憐地將我的碎發別到耳后,又彎腰撿起刺客的長劍,反手挽了個劍花,擋住了上前的刺客。
「往西十里有個客棧,找到一個叫李瑾的就安全了。」
他要我跑?
我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袖子,「那你呢?」
他眼中閃著嗜血的光芒,像是見了血的狼崽子似的,倨傲又興奮。
「放心,你不會有事,本督也不會有事。」
說完他就縱身一躍,回到了血跡斑斑的修羅場,一點反駁的機會都沒留給我。
我看了看西邊的密林,又看了看正在纏斗的紀蓮。
心一狠,抬腿往林子深處跑去。
然而沒跑多遠,身后突然傳來一聲驚呼。
我回頭一看,紀蓮胸口染了大片血跡,已經被逼退到馬車邊。
感情剛才是裝呢。
我的腦海里又閃現出了葉釗臨死前的模樣。
他病重的時候,我被葉家拒之門外,跪到膝蓋破了,才求得見他一面的機會,可還沒來得及說上話,人就在我懷中斷了氣。
記憶還在腦海中盤旋,漸漸的,我就分不清懷中那人是葉釗還是紀蓮了。
一滴滴鮮血像釘子一樣,死死釘住了我的腳。
我又望了望西邊,隱約能看見穿透密林的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