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在他發火之前,我已起身跳到了門邊。
「督公所言極是,只是茯苓了得的,不僅是嘴上功夫。」
點到為止。
我像只貓一樣,不停試探他的底線。
他一皺眉,我便知多踩了半步;輕撫扳指,我便知道還能往前湊湊。
當晚,紀蓮第一次在我房里留宿。
他抓我不安分的小手,將我抵在臥榻邊,眸中暗流涌動,「聽聞二小姐最會以色侍人,今日看來,果然名不虛傳。」
對上他陰鷙的目光,我毫不畏懼,繼續用指尖輕觸微微凸起的喉結。「怎麼,您要懲罰我嗎?」
他淺抽一口氣,俯下身來咬我的耳珠。
「李茯苓,你不做妖精真是可惜了。」
我聽了咯咯一笑,攀住脖子,將他勾入帳中。
是可惜了。
這樣一副好皮囊,長在了太監身上。
5
幾年前,先帝突發惡疾,只有年僅七歲的皇三子能繼承大統。
為防專權,他將手中的權利一分為二,一份交給了攝政王蕭嵐,一份交給了宦官紀蓮。
雖然圣旨上說,新帝年滿十五,兩方都要交還權利。
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,往后的事誰又說得準呢?
僅是這幾年,兩人就沒少明爭暗斗。
只不過紀蓮身為內侍,近水樓臺先得月,地位還略高于蕭嵐,真可以說是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了。
也因這個,我的身價水漲船高。
有人羨慕我飛上枝頭變鳳凰,有人同情我與太監做對食,也有人編排我為了富貴不知廉恥。
可他們不知道,若這富貴潑天,挨些罵根本算不了什麼。
「還要什麼?」
「都要。」
「你倒是貪心。」
「我只貪督公的心。」
紀蓮修長的指節劃過我的鼻子,帶起一絲寵溺,又轉身對下面的人說:「聽見了嗎,夫人說都要。
」
太監娶妻本就是天方夜譚,這樣明目張膽地稱我為「夫人」,更是開國以來的頭一遭。
不過那掌柜的也是人精,聽見這話,只是微微一愣,就去給我拿首飾了。
其實我很確定,紀蓮知道我不愛他,但他還是愿意給我想要的一切。
這也不是因為他多愛我,而是他恰巧缺了一個排遣寂寞的寵物,滿足他那變態的占有欲和被依賴感。
偏偏我,又最會恃寵生嬌。
連紀蓮自己都說,他是見不得光的狼,我是陰險狡猾的狽,我倆狼狽為奸,天造地設。
我想想也是。
「畢竟除我以外,沒什麼人能狠下心去琢磨取悅您的手段。」
這話說得隱晦,卻很得意忘形了。
「想死?」紀蓮眸光一變,用力將我圈進懷中,狠狠撕咬我的脖頸。
脖子瞬間沁出了血跡,但我卻很高興。
拜托,說了這樣的話,他就只是咬我而已唉。
遂乖乖認錯,一邊抹掉紀蓮唇角的鮮血,一邊撒嬌道:「您才舍不得殺我呢。」
6
一晃到了八月,我和紀蓮的關系說不上好,也說不上壞。
他大部分時間都圍著皇帝轉,很少有時間管我。
只有一件事,雷打不動。
那就是他都會在巳時專門回來一趟,把我從床上抓起來,按在鏡前輕描花鈿。
有時我犯懶不想起,還要被他揪著后頸威逼利誘。
「再不起床,過幾天就不帶你出去了?」
我知道怎麼拿捏他,他也知道怎麼拿捏我。
有時候我覺得,我倆對對方的方式都和訓狗差不多。
近了推一推,遠了拉一拉。
聽見這個,我一咕嚕爬起來,乖乖到鏡前坐好,興奮道:「去哪里?」
東廠戒備森嚴,沒有他的同意,我一個人出不去。
紀蓮彎腰,把翠鈿貼在我的額頭上,剛好蓋住先前留下的疤。
他的手很大很長,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齊。
陽光照進來,時常我給我一種荒誕的錯覺——
比起太監,紀蓮更像是跌落人間的神祇,來救我的神祇。
手不自覺撫上了那顆淚痣。
「千歲大人,我有沒有說過,你真的很好看。」
他一向不太理解我的浪漫,瞥我一眼,并未答話。
「可有想去的地方?」
我腦中轉了兩圈,最后想起了李府。
那日我在涼亭小憩,剛醒就看見主母帶著小女兒李芙蓉走了進來。
她倆借著送請柬的機會,帶來了我爹的信件。
忘了說,前段時間李芙蕖也定親了,嫁的是江左有名的商賈之家。
不得不承認,老頭子也是有本事,兩個女兒一商一政,老丈人怎麼都能坐收漁利。
這算盤,響的我在東廠都聽見了。
那信也無非就是讓我多吹兩下枕邊風,好讓他的官位再往上蹦跶蹦跶。
原本我還能打開一看,可他偏偏派了李芙蓉母女來。
我最看不慣的,就是那女人夸李芙蕖嫁得好的模樣。
因為我本該像她那樣,風風光光嫁給我的少年郎。
「還沒想好?」
思緒被紀蓮的催促拉回,他已經放下描筆,正目光灼灼地打量我。
我甜甜一笑,「想帶你回家,讓他們瞧瞧,我夫君是個怎樣厲害的人物。」
那兩個字取悅了紀蓮,他嘴角一提,像賞玩一只貓似的,用拇指輕撫我的臉頰。
「真想回去?本督覺得,你也不怎麼喜歡李家。」
要不還是紀蓮懂我呢。
我站起來,攬住他的脖子,嬌聲說道,「那便算了,有那時間,還不如同您多廝混一會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