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臉一瞬間蒼白,手抬起,像是要抓住我,又在半空放下。
“我回去找你了。”
“嗯?”
“那天晚上,”他深吸一口氣,似乎廢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口,“我在雪地找了你一夜。”
“啊……”我眨了眨眼,“那可真不巧,錯過了。”
娘病死在床上,爹爹趕過來哭得再傷心,我只覺得他面目可憎,上一輩的宋婉若心死如灰,那個李鶴溪再怎麼想要挽回彌補,我也沒覺得有多麼感動。
受的傷,吃的苦都是真的,那一點點的后悔和歉意都微不足道。
可能她在我身體里給我的影響太大了,我不僅完全沒有像她一樣以夫為天,甚至還有些冷血。
李鶴溪在我面前,流露出脆弱和妥協,我想的卻是把他擺脫,別再讓他來煩我。
“沒其他事的話,我還要去看店,李二公子請回吧。”
他似乎還要說什麼,宋明鈺和梁笙已經走了進來。
宋明鈺直接往我身前一站,把我和李鶴溪隔開,渾身戒備,“你來干什麼?”
“給你看身子的大夫我已經在找了。”李鶴溪隔著宋明鈺,對我說,“宋婉若,如果,我以后對你好呢?”
“我這人不信如果。”
“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。”
“我沒法承諾做不到的事。”
許是他鮮少被人拒絕,不可置信地看著我,脆弱之感似夢幻泡影,轉瞬即逝,渾身地張揚凌厲勁又顯出來,冷冷地看向梁笙,“因為他?”
這個“他”,不言而喻,我從宋明鈺身后走出來,仰頭望著他,“不因為任何人,李二公子,你覺得,你身上有哪一點是值得我留戀的?”
按照李鶴溪自卑自傲的性子,我話說到這個地步,他不可能再放下尊嚴死死糾纏,留下幾個“好”字,甩袖離開,在臨走前,陰沉地看了一眼梁笙。
我心道不好,特意叮囑梁笙萬事小心,他不甚在意,一如既往地淺笑,按部就班,我心里卻不安寧,擔心李鶴溪對他做些什麼。
于是便每日陪著他去往皇宮當值,傍晚再去接他回來,一連半月,流言四起,梁笙顧念我的名聲,說什麼也不愿意在讓我陪著他。
我只能悄悄跟著。
“你就這麼在乎他?”
我跟在梁笙身后,李鶴溪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旁,語氣幽幽。
我瞬間與他拉開距離,有些不耐煩,“與其說在意他,不如說不相信你。”
他看著我,目光沉沉。
“我不是你,我不想連累無辜的人。”周圍人來人往,已經有人打眼看過來,我吐出一口氣,對他說,“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。”
在人煙稀少之際,我開門見山,“你為什麼一定要娶我回去?”
他瞬間怔愣了一下,很快便挑起眉,“不該嗎?你本來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,就因為一個不明來歷的什麼東西將你休了,我就要甘心承擔他做事的后果?”
“哦,你只是不服氣?”我笑了笑,將聲音放低,“妹妹入宮嫁給圣上,你怎麼就安心放過妹妹了呢?”
“李鶴溪,你就是這樣一個欺軟怕硬的人。”
我的話音剛落,他將我摜到墻上,惱怒地盯著我,我一動不動,也不反抗,靜靜地看著他。
他的胸膛劇烈起伏,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我給了他臺階下,“那當是不會的,李二少爺,少年意氣,怎麼會是那種小人。”
他臉色稍霽,壓制著我的胳膊也放松了些,我輕笑,接著說,“那麼,你為什麼不愿意對我放手呢?”
我撐上他的肩膀,踮起腳尖,對著他的耳邊吐息,“你會不是,對我動心了吧?”
李鶴溪猛地將我推開,與我幾步遠,臉上卻有些呆滯和不可置信,他回過神來,惡狠狠地說。
“你也配?”
“我不配,”我垂頭勾起唇角,將衣服上的褶皺撫平,順著他的話說,“那就在這祝李二公子覓得佳人。”
14
李鶴溪很長時間沒來找麻煩,我漸漸放下心,這邊方清閑下來,另一邊又亂了起來。
梁夫人和宋明鈺明顯起了別的心思,話里話外都在將我和梁笙湊對。
我滿心無奈,看了梁笙一眼,他鬧成大紅臉。
“這不大好,我早些年受了寒,生不了孩子。”
梁母便不再出聲,我裝作沒有看到她為難的臉色,面對著梁笙說,“梁太醫君子端方,一定會有好姻緣的。”
他看我的目光帶著復雜,在只有我和他二人時,他問我,“你今后就打算一人過下去?”
我搖了搖頭,“看緣吧,有了便在一起,沒有也不去強求,反正,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。”
梁笙垂眸,身上散著淡淡的藥香,聞言輕輕笑了,“也是,以你的心性,在哪里都可以過得下去。”
我正待回應,他驀地開口,“不知道誰能有幸成為這道緣。”
聲音帶著些慨然,他眼睛微彎,里面融著細碎的光芒,直直地看著我,“那一定是個很幸運的人。”
對上他的眼神,莫名有些不自在,心跳微滯,似乎又一股暖流流進四肢百骸,我撇開頭,不再去看他的眼睛,隨口說了些話應付過去。
回房的時候,收拾東西時,一個包裹咕嚕嚕滾到地上,我將它撿起來打開。
是梁笙給我祛除胎記的藥。
當初不在意,也有心防著李鶴溪,就一直沒有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