罷了罷了。
「住嘴,你住嘴!」白夫人歇斯底里。
白簡笑了:「不過還好,我從十二歲開始就不再乞求你的愛了。表姐說我偷了她的玉佩,你二話不說帶人搜我的院子,你們在我的枕頭底下找到了玉佩,沒有一個人愿意聽我解釋。」
她的臉上一片冷然,「娘親,我現在不欠你什麼,從我十二歲從城墻上跳下來的時候,我就把命還給你了。」
我的心一顫。
手背又是一痛。
輕點啊!
我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白夫人神情癲狂:「我生了你,你這輩子都是欠我的。就算阿舒的事我冤枉了你,那吳筠呢?你為什麼要害他?」
「他不是我殺的,但是他該死,一個管家,你們暗中勾結就算了,他竟然還敢狗仗人勢讓我叫他一聲爹。」
「娘親,從前你逢人便說你有個心思深沉的不孝女,如今我按你說的做了,你開心嗎?」白簡看了白夫人一眼,微微揚起下巴。
她看上去很痛快,可將刀尖對向至親,怎麼可能不難過呢?
我突然想起來祠堂正好是她走正門回院中的必經之路,難怪她一直繞路。只怕……吳筠做的還不止這些吧。
「娘親,你這一輩子都離不開男人,先是吳筠,后面是林知秋,可惜眼光都不怎麼樣。你不知道吧,林知秋早就把你們合謀的事情告訴我了,你能給他的,我也能給,你應該猜到他選誰了吧。」
白夫人愣在原地:「林知秋?他背叛我?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?」
「在他第一次和我見面的時候,不過娘親你也不用太傷心,您看得上林知秋,我可看不上呢。」白簡笑了笑。
「娘親,我要走了,以后可能也不會再來看你了。」
「等等,你說清楚。你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?你們做了什麼?」
我牽著白簡的手離開。
白簡做了什麼?
最初,白簡勾引林知秋反水與她合作。我取信于她也是計劃中的一環,她原本計劃成親拿到家產后,再在回白家老宅那天找個替身上馬車。出事后由林知秋報案,舉報我是個殺手,他一開始要求要有名氣的殺手也是為此。
而我,也會在那場意外中被殺,林知秋雇傭無間崖的殺手,用的是白夫人的信物。
如此,我死無對證,白夫人則入獄,林知秋和白簡將繼承家產。
當然,這是最初的計劃,我成了計劃中的意外。
19
白簡問我覺得林知秋怎麼樣那天晚上,她給了我一巴掌后便趕走了我。
回到院外,想到白簡的模樣,我躁動不安,不敢離開。
「錚!」
我聽見房間內傳來劍出鞘的聲音。
我是殺手,我對這種聲音太敏感了。
我粗暴地推開了門。
「撲通撲通。」
我的心臟劇烈跳動,有多少年沒有產生過這種害怕的感覺了?
白簡嚇了一跳,舉著劍指著我。
她的眼睛紅紅的,就這樣倔強地看著我。
我松了口氣,幸好。
笨丫頭,兩只手舉著劍都費勁,我自信她傷不了我。
我抖著嗓子問:「你想干嗎?」
白簡舉著劍朝我走近,她的聲音帶著哭腔:「李富貴,你到底是誰?」
我說:「我是馬夫。」
她將劍的方向一轉,架到了自己的脖頸上:「你再說一遍,你到底是誰?」
腦子要爆炸,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。
誰教她用這招的?
「我是殺手。
」我脫口而出。
話說出來,我無比輕松。
罷了,這次任務我注定要失敗了。我弟弟的藥錢,再從別處想辦法吧。
她剛把劍移開了一點點,我立馬搶過丟到了地上。
她抬頭看著我,眼睛里有莫名的情愫。
她問:「李富貴,你真的想殺我嗎?」
我搖頭,我從來沒有想過殺她。
一開始不想殺,后面就下不了手了。
我原本想的是,得到報酬后,幫她解決障礙,再送她回去。
在這件事情上,我無疑是卑劣的,我自欺欺人地想,就當這些錢是給幫她處理林知秋的報酬。
白簡還在看著我,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相信我說的話。
她眼睫微動:「林知秋怎麼會找上你這個殺手,你是個不合格的殺手。」
我嘆息一聲,他找上我的確是個巧合。
一開始, 他是從無間崖雇的殺手,我是無間崖的關系戶。林知秋來雇傭殺手時,只提了兩個要求,第一個是從未失手,第二個是在業內有聲望。
這不就是我嗎?我只出過兩個任務, 一個是刺殺岐山派新任掌門, 那次任務是為我自己復仇;一個刺殺權傾朝野的宦官沈珍, 那次任務讓自己恢復了自由身。
而這兩件事足以讓我在業內立名。
20
白簡安靜地聽我說完。
我突然想到,她怎麼知道是林知秋雇的我?
我抬眼看她。
難道?
白簡哼笑一聲, 眼神中還有得意:「李富貴, 你騙了我,我也騙了你。」
我突然反應過來, 這原本是林知秋和她一同設的局。
那她向我坦白,是不是意味著選擇了我?
「為什麼選我?」我問。
白簡說:「因為你不像個壞人, 你愿意幫我院中與你素不相識的侍女。
」
「李富貴,她們雖是侍女, 卻有父母兄弟護著。我比她們都可憐,你也會護著我吧。」她突然湊近了我,那雙眼睛霧蒙蒙的, 分明是在訴苦,卻無端令我想到話本里勾引書生的女妖。
我發誓, 是書生先動的心。
我向她坦白了所有, 她也將她的計劃全盤托出。
聊了一會兒,白簡說她的腿又疼了, 可今天明明沒有下雨。
我挑眉:「那我幫小姐揉一揉?」
21
繼承家產之后,我以贅婿的身份借了一半家產。
白簡說,以后我負責所有的活計,慢慢還, 不收我利息。
我把白簡帶回了我家見我弟弟。
我弟弟是從母胎里帶來的弱癥,鬼神醫說他活不過十八歲, 要續命的話需每年千金的藥材和治療費用, 每月還需要內力深厚之人輸送內力, 如此三年之后便可延續壽命。
有了這些錢,我弟弟還能有一線生機。
白簡掀開了轎簾:「李富貴,我們現在去哪兒?」
「去神醫谷。」
「神醫谷是什麼?你們江湖中醫術最高明的地方嗎?」
「對。」
「那之后我們去哪里呢?」
「李富貴, 你的真名不叫李富貴吧,這名字真俗氣。」
我笑了笑,躍上了馬車,個子小小的, 嘴巴倒是挺能說。
白簡踹了踹我的靴子:「喂, 我問你呢,你的名字到底是什麼?」
我沒有名字,我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。
我看著她的粉唇一張一合, 直接捧住了她的臉。
分開時, 兩人都有些氣息紊亂。
她的臉紅紅的,終于安靜了下來。
我看得好笑,某人剛剛還挺能說的。
「去完神醫谷后,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。」我親了親她的額頭。
白簡「哦」了一聲, 突然扳正了我的臉:「再來。」
我愣了一瞬,反客為主地加深了這個吻。
這麼有精神,看來不需要對她客氣了。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