師尊死后的第十年,我擺爛了。
我放下斬妖除魔的劍,轉頭在人間擺起了豆腐攤子。
大師兄宋昭找到我時,我正全神貫注地往豆腐里注入能讓食物更加美味的仙法。
他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:「秦酒酒,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!」
我面無表情:「讓一讓,你擋到我的顧客了。」
大師兄對上后面那人鄙視的白眼,尷尬地朝旁邊讓了讓。
「霍祁呢?」
霍祁是我的二師兄。
宋昭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:「我走的時候,他還蹲在師尊的墓前哭。」
「嘖。」我就知道。
「玉凰呢?」這次輪到他問我。
我朝墻角努了努嘴:「喏,那兒呢,我平時都拿它來切豆腐,順手得很。」
宋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:「師尊特意為你挑選的神兵,你就用它切豆腐?」
「這有什麼,師尊帶我上山前,我本來就是賣豆腐的女兒。」
「可你從前明明說過,你想要斬妖除魔,成為一代大俠……」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,一向高冷的大師兄看向我的眼神中竟帶了幾分懇求。
「現在不想了。」我毫不留情。
宋昭最終是被我氣走的。
他走后,靠在墻角已經很久沒有過動靜的玉凰劍忽然開始嗡鳴。
01
好消息,師尊沒死;壞消息,他被困進劍里了。
「唉,怎麼說呢,符合你的作風。」我壓抑下胸中酸澀,半開玩笑道。
「秦酒酒!」師尊的聲音中夾雜悲憤,痛心疾首,「十年未見,我乖巧的小徒兒去哪了!簡直是!大逆不道!」
我隨口接道:「盜亦有道。」
師尊試探著開口:「道……盜亦有道?」
我適時結束了接龍,停下手中做豆腐的動作:「所以你是怎麼被困進劍里的?」
他沉默了幾秒,開口道:「我……我也不知道,就眼睛一閉一睜……」
我若有所思:「師尊啊,咱們還是先回門派吧,看掌門和師伯們能不能想辦法把你撈出來。」
師尊:嗯?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?
「怎麼回去?」
「當然是御劍啊。」我一邊用抹布擦著劍上殘余的豆腐渣,一邊漫不經心道。
「快停下!別擦了!好……好癢……」
我:?
我:「師尊你……不會和玉凰五感共通吧……」
師尊:……
師尊:「不許御劍!」
我「哦」了一聲,丟下抹布,隨手把劍抱在胸前。
師尊:「……你能不能換個位置。」
我反應過來,把劍背在身后。
最終我還是沒御劍,關了豆腐鋪子,一人一劍,硬生生一步步走回門派。
途中經過了半山腰那片林子。
林子里空氣清新,溪水潺潺、鳥語花香。
師尊:「這林子怎麼變樣了……等等,會往林子里放瘴氣的那只蛇妖呢?」
我:「被我宰了。」
師尊沉默了一會兒,才道:「挺好,也算是……為你娘報仇了。」
我也沉默了下來。
02
我娘是城西頭的豆腐西施,自我記事起,她就起早貪黑地開著豆腐攤子。
娘親的手藝好,人又長得美,吸引了一大批顧客。我們相依為命,日子過得倒也不錯。
雖然鋪子收入不錯,但娘親總是想要賺更多的錢,因此閑暇時便會上山采草藥賣給藥鋪,換點銀兩。她總說,別的小姑娘有的,我們酒酒也要有。
直到有一天,她上山采草藥便再也沒回來。
人們都說,她被山林里的蛇妖給吃了。
據說山上的林子里最近來了只窮兇極惡的蛇妖,喜歡吃人,經常有去山上的百姓失蹤。
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,這時身邊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:「蛇妖?什麼蛇妖?」
那是一個身著白衣的青年,看上去一派仙風道骨——至少當時的我這麼覺得。
「別哭了。」青年隨手塞給我一根糖葫蘆,眉眼堅毅,說出的話鏗鏘有力,「鄉親們請放心,在下是青云宗中人,這就上山剿滅那蛇妖。」
我抬起頭,淚眼朦朧地看著他。那時的他在我眼中仿佛天神降臨。
結果當天晚上,「天神」就一身是血,狼狽地倒在豆腐攤門口。
我:⋯⋯
最后還是我叫了鄰居幫忙,把他抬進了我和娘親住的小屋子。
然后,我拿出娘親之前采的還未賣出的草藥,隨意抓了一把敷在他的傷口上。
不出意外,第二日早上,他的傷口更嚴重了。
他猝不及防被疼醒,倒吸一口涼氣,一睜眼,就看到我眨巴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,滿含期待地問他:「仙長,蛇妖死了嗎?還有,你有沒有……找到我娘?」
他默了默,好像有點羞愧,而后咬牙恨恨道:「那蛇妖修為甚高,又屬實狡猾!下次……下次我一定……」
他話沒說完,因為我的眼淚開始大顆大顆往下掉。
「你……你別哭啊!」他手足無措,「你家人呢?」
我抽噎道:「我只有娘親。」
他看著我,同情夾雜后悔的眼神好像在說「我真該死啊」。
片刻后他似乎下定了決心:「你可愿拜我為師,隨我回青云宗?」
我:?
他:「可以親自給你娘報仇……」
我:「仙長,我愿意!」
青年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我。
我連忙改口:「我愿意的,師……師尊!」
他滿意地點了點頭,牽扯到傷口,又疼得倒吸一口涼氣。
后來那只蛇妖大概是之前與他鏖戰也受了重傷,躲了起來,數年不見蹤影。
「可你還是把它找出來殺了。
」師尊的聲音從玉凰里發出來,悶悶的。
「而且我還把它剁成了豆腐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