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得空就往春水軒跑,就算進宮不便,能在宮外聽一聽小姐的消息,也讓他十分高興。
可惜這一次,哥哥并沒能高興幾天。
小姐用我那堆假冒的雪茱萸調了花瓣汁,日日敷臉,結果不但沒把疤痕消退,還敷出了一堆小紅疹子。
哥哥被叫進去問話。
小姐素來人淡如菊,但此時容貌被毀成這個樣子,也忍不住急了。
她的聲音變得尖厲:「周煦峰,這就是你的忠心?」
哥哥也急了,眼淚都要流下來:「奴才親自查了各種古籍,這雪茱萸的確有褪疤的效果啊!
「除非……除非這雪茱萸是假的!」
他話音未落,小姐就氣得抄起一卷書砸向他:「是你告訴我,你妹妹得了太后親賞的雪茱萸。
「如今又是你告訴我,雪茱萸是假的?」
小姐生了大氣,再轉念一想,眼中已經帶上了懷疑之色。
「周煦峰,莫不是別的宮里給了你好處,讓你來害我吧⁺⁾?」
哥哥撲通一聲跪下了。
「小主明鑒。
「奴才就算是死,也不可能做出背叛小姐的事。」
自小姐入宮,哥哥沒少用各種侍衛的權限給小姐幫忙。
就連小姐想要暗害別的宮的妃嬪,只要把哥哥叫來,暗示上那麼一兩句,哥哥就會立刻成為她的馬前卒,幫她出手去做這些臟事。
想起哥哥過去幫過她的種種,小姐的語氣也柔軟下來。
她上前親自扶起哥哥,道:「是我氣糊涂了,不該疑你。
「這宮中所有人都會背叛本宮,但本宮相信,周侍衛你一定不會。」
小姐軟軟幾句話,又說得哥哥熱淚盈眶。
出了春水軒的門,他立刻來司衣局找我算賬。
11
哥哥沖進司衣局的時候,我正跟兩個小丫頭一起翻花繩。
哥哥急火攻心,也不管她們,直接把我揪去,劈頭蓋臉地罵道:
「周沐云,你是不是成心在搞鬼?」
我滿臉茫然:「什麼?」
「別裝了!我已經打探了消息,祖母的病已經完全好了,那雪茱萸是不是被你調包了!
「這回你不但騙了我,還騙了小主,如今小主臉上起了紅疹,你真是死一萬次都死有余辜!」
我哭起來,一副被嚇壞的模樣:「瑤貴人她恨上我了嗎?我也只是給祖母治病心切,并不是想有意欺瞞什麼,哥哥,你和瑤貴人素來親厚,能不能勸勸小主,留我一條賤命?」
哥哥原本還要繼續罵我,突然望見了我剛繡好的一件天水青長裙,裙擺以銀線密密勾勒,被陽光一照,就仿佛連綿不絕的波浪。
哥哥問:「這是什麼?」
我連忙道:「長樂宮的宋貴妃叫太醫去為祖母看了病,如此大恩,我便尋思著繡一條裙子送給貴妃。」
哥哥的臉色立刻不悅起來。
人人都知道,宋貴妃是資格最老的寵妃,而小姐則是后起之秀,宮中以這二人最受皇上恩寵。于是理所當然地,她二人也是死對頭。
如今我不但給了小姐假的雪茱萸,還給小姐的敵人繡裙子,哥哥簡直氣急敗壞。
他直接將那裙子拿起:「罷了,我不與你爭辯,但凡你還想活命,就少跟長樂宮來往。
「這裙子我拿去給春水軒了,好讓小主消消氣,免了你的死罪。」
我追在哥哥后面,卻趕不上他的步伐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裙子拿走了。
等我抹著眼淚回來,那兩個跟我一起翻花繩的小丫頭臉色已經相當難看。
我哭著說:「這裙子沒能保住,煩請二位姑娘在貴妃面前為我說幾句話,我日后再做條更好的獻給貴妃。」
沒錯,這兩個小丫頭看著平平無奇,但其實身份相當不一般。
她們都是宋貴妃宮里的。
宋貴妃手下的宮女很多,我特意挑了這兩個嘴最碎愛八卦的,提前跟她們搞好了關系,邀她們在不當差的時候來找我玩兒。
果然沒玩幾日,就碰上了哥哥來興師問罪。
方才的那一幕完全落入了這兩個小宮女的眼中,此時她們已經極其不滿。
「沐云姐姐,這不怪你,是你那哥哥明搶。
「只是他為何非逼著你把裙子送給春水軒?你又沒在春水軒當過差。」
我拭淚道:「我也不知,按理說,我和哥哥在這宮中當差,對各宮主子應當都是一視同仁的,但哥哥卻一直要我偏幫著春水軒,有什麼好東西都逼著我先給瑤貴人。」
兩個小宮女對視一眼,眼神已經開始十分不純粹。
我裝作茫然無知的樣子,又送了親手繡的荷包香囊給她們,把她們送出了司衣局。
眼看著二人直奔長樂宮,我露出了由衷的笑容。
她們一定會把這份情報帶給貴妃的。
12
隨后,宮中少見地出現了一些平和的日子。
小姐在春水軒閉門不出,治療她的臉。
侯府到底還是有辦法,為小姐尋來了名醫的偏方,雖然沒有雪茱萸那麼立竿見影,但兩個月后,小姐臉上的疤也漸漸消了下去。
而我則用這段時間,重新繡了一條百蝶穿花的裙子送給貴妃。
這裙子極其華美,上面的蝴蝶和花蕊全都栩栩如生。
貴妃十分高興,她之前就很喜歡我的手藝,動不動就抓把金瓜子賞賜我,聽聞我的祖母生病,還叫她相熟的太醫去我家診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