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桑把嘴巴抿成一條線,她一向說不過楊承宇,只能用眼神宣泄著不服氣和責備。
楊承宇不知怎的,對著她的眼神躲閃了兩下,態度突然軟和下來。
他總算想起自己是站著,桑桑是蹲著的了。他學著店長的樣子半蹲到桑桑身邊,帶著勉強的歉意:「我知道你心里還是在怪我媽,但她也不想的啊。她只是牽著雪花去買菜而已,誰知道它會跑不見?」
還在一旁吃瓜的店長聽了,忍不住瞥了眼楊承宇,悄悄地、不屑地壓了下嘴角。
桑桑低下頭摸了摸肚子,沒說話。
她很了解我,知道我從不亂跑。她心里一定在懷疑婆婆,但又有什麼用呢?
這是沒證據的事,菜市場門口又沒監控,她就是再懷疑也不能定論。要是她硬抓著這點跟楊承宇吵,反而會被說胡亂誣陷人。
楊承宇趁機說:「而且我媽不是說了嗎,你實在喜歡,就再養一條,只要我們一家人和和睦睦就行。我媽要是故意的,她還會讓你再養狗嗎?」
他朝桑桑伸出手。
這一回,桑桑雖有猶豫,但最終沒有拒絕。
3
「要不就那條金毛?」眼看氣氛緩和下來,楊承宇主動問。
不行不行!
選我,選我!
我又把玻璃抓出很大的動靜。
店員小哥哄了我半天也沒效果,只好把我抱出來順毛。
我眼睛一亮,立馬掙脫出他的懷抱,「唰」一下跳到地上。
因為離地太遠,我體型又還小,落地后硬是打了兩個滾才站穩。
我踢踏著小腿跑到桑桑腳邊,圍著她的褲腿轉圈圈,邊轉邊用腦袋蹭,還故意發出奶聲奶氣的叫聲。
桑桑被我逗笑了,她忍不住把我抱起來,心疼地哄我:「小家伙,摔疼沒有呀?」
不疼!不疼!
我一個勁兒往她臂彎里擠。
她輕輕撫摸我的頭,我舒服地「咕嚕咕嚕」起來。
是我的桑桑,是她的溫度,是她的氣味!
是我最最喜歡的桑桑!
我貪戀地享受著她的順毛,順便給了那條據說跟我很像,但其實比我丑太多的蠢狗一個挑釁的眼神。
店長笑瞇瞇地在旁邊推銷:「或者養一只貓也不錯。它很喜歡你,一定很想跟你回家。」
對,對!
我主動用腦袋蹭桑桑的手。
我可想跟你回家啦,快帶我回家吧!
桑桑愛憐地撓了撓我的下巴,對楊承宇說:「我初中的時候就很喜歡布偶,結果我爸不知道哪里聽岔了,送了條小狗給我。我不高興,非要給金毛取名雪花。他們都說名字不配,沒想到雪花自己很喜歡,然后這個名字就叫了下來。」
說著說著,她就懷念地笑了起來。
楊承宇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,只死死盯著桑桑的手。半晌,就聽他含糊地喃喃了一句:「會不會有弓形蟲啊……」
桑桑的笑就僵住了。
站在旁邊的店長沒忍住,一臉驚訝:「您又不會用手去抓貓屎,然后把手舔干凈,怎麼會感染弓形蟲?」
說完她頓了一下,不太自信地多問了一句:「您不會的吧?」
4
楊承宇罵罵咧咧地站到了店門外,桑桑則被店長帶去洗手。
店長抱著拼命想回到桑桑懷里的我,十分可惜地問:「真不帶走它嗎?」
桑桑彎下腰來看我,最后還是搖了搖頭。
「我很喜歡它,但我現在腦子里只有雪花。
我想把雪花找回來,不然我總覺得自己是在背叛它。」
然后她走了,朝我揮了揮手,但沒有帶走我。
我的世界一下就像四月連綿的細雨天一樣,陰悶、黏稠,不見陽光。
接下來的幾天,店里來了很多客人,他們之中也有想買走我的,可我不想跟他們走,我只想要我的桑桑。
我對著他們嘶叫,縮在角落里不讓他們靠近,我從最乖巧的崽變成最敏感的壞孩子。
店員們對我的變化一籌莫展。
「怎麼回事?前段時間不還好好的嗎,怎麼突然不親人了?」
「沒事,它又漂亮又健康,肯定賣得出去。」
原來漂亮、健康就會被賣出去。
我還想見到桑桑,我不想被賣出去。
我開始減少吃喝,可愛的肉肉和漂亮的毛發肉眼可見地消失。
我從中心展示柜挪到了角落,掛在我柜子外的價格牌也一降再降。
我成了人人嫌棄的打折品,也不再有香香的罐頭吃。
但我并不介意,我還在等,一心一意地等。
等著店門口的鈴鐺聲響起,等著桑桑的到來,等著她抱起我,說:「雪花,我們回家吧!」
可桑桑一直都沒來。
店長遺憾地說,我要是再賣不出去,就只能做活動贈品了。
5
數不清是第幾天后的一個晚上,外面下起了好大好大的雨。
原本趴著睡覺的我突然福至心靈,感受到了什麼。
我抖了抖耳朵,直起身體眼巴巴看著店門,隨著「叮叮」的鈴鐺聲后,我看到了朝思暮想的桑桑。
她的連衣裙下擺濕了,鞋襪也濕了個徹底,整個人看起來都凍壞了。
「不好意思,我剛產檢完準備回家,結果雨突然下大了。
我能進來躲躲嗎?」她進來后有些靦腆。
店長顯然還記得桑桑,她連忙把桑桑迎進店,又是拿拖鞋又是倒熱水:「快進來!快進來!把鞋子換了吧,孕婦可凍不得!你一個人去產檢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