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姐總和我說,人人平等,她一直拿我當姐妹。
她不許我向她行禮,于是我被夫人杖責。
她不給我賞錢,說從沒拿我當下人看過,于是我娘沒了治病錢。
她不許我給少爺做妾,要我堅持一生一世一雙人,徹底斷了我的出路。
后來我為了救落水的她生病,她哭得肝腸寸斷。
可她卻在得知我患了癆病時讓人把我趕出府,連看病的銀子也沒給我。
我裹在草席子里,死不瞑目。
再睜眼時,我又重生回了給小姐做丫鬟時。
1
「槐夏,這次的賞錢我就不給你了。」
小姐坐在椅子上,身上穿著綾羅綢緞,頭上的一支珍珠釵子是我幾年的月錢。
拍著我的手微笑道:
「賞錢是給下人的,可你知道,我從來都把你當我的姐妹。
「我會把錢捐給大佛寺算作你的功德,保佑你往后平安一生。」
我抬起頭,有些恍惚地看著這張熟悉的臉。
上輩子就是這樣。
顧欣蘭總是口口聲聲說著拿我當姐妹,所以別人都有賞錢,而我因為不是「下人」,沒有賞錢。
府里下人的月錢只有五百文,我再怎麼攢也攢不下多少,全靠著平日主子們高興了發些賞錢過日子。
我父親早逝,母親身子骨不好,她還指著我的這筆錢抓藥。
她分明是知道的。
可她還是扣下了我的賞錢。
我忍不住心里冷笑。
上輩子我怎麼會那麼蠢,真的傻乎乎地信了她不給我賞錢,是因為不想把我當下人看待。
如今想來,分明是她本就是庶女,月例不多。
顧欣蘭每個月又要添置新衣和首飾,那點兒月例根本就不夠花,這才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賞錢上。
這次老夫人壽辰給各房都加了十兩銀子的月例,用來打賞下人。
上輩子,其他人的賞錢都發了下來,獨獨只有我的那一兩銀子被小姐扣下了。
因為沒有賞錢,我每個月都過得摳摳搜搜。
我娘沒了買藥的銀子,身子一直好不起來,死在一個寒冷的冬夜。
妹妹沒人照顧,最后也只能賣身為奴。
我閉了閉眼,再抬頭時,已經是一臉笑容。
「奴婢知道小姐對我好,小姐做主便是了。」
小姐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,嗔怒道:
「都說不許自稱奴婢了,你要記得,人人生而平等,我從來都從沒把你當過下人。」
我眼里涌出感動,心里卻作嘔。
若真是平等,為何我要伺候她,而非她伺候我?
為何她不把她的月例分我一半?
退出院中后,我立馬把這次的賞錢沒了的事透露給了其他下人。
其他人沒我這樣的好脾氣,登時就怒了。
蓮心擰著手帕:
「小姐怎麼能這樣,我們這些下人原就是指望著主子手指縫兒漏的賞錢過活,我弟弟還等著我的賞錢娶媳婦兒呢!」
「就是,這分明是老夫人從嫁妝里給各房做臉的錢,她憑什麼扣下!」
院里資歷最老的張嬤嬤冷笑一聲。
「小姐這個月又新添置了一套衣裳,她一個月的月例不過幾兩銀子,哪兒來的銀子,還不是克扣我們的。」
她呸了一聲:
「成天別的院里下人富得流油,聽說大小姐院里逢年過節都要打賞,再看看這個,真不愧是小娘養的……」
我見他們都不滿起來,轉身回了小姐房里,喜氣洋洋道:
「小姐,我已把這次沒賞錢的事兒都告訴了他們,也請小姐也把其他人的賞錢捐給佛寺,讓大家都沾沾喜氣吧!」
顧欣蘭先是一愣,隨即猛地站了起來,皺眉道:
「誰讓你去跟他們說的!」
我故作茫然:「小姐不是說人人平等嗎,我想著總不會只讓我一個人沾光,也好叫大家都念著小姐的好。」
我掰著指頭算了算:「咱們院里算上小廝一共有八個下人,這下子大家都能捐不少錢,得許多功德呢。」
顧欣蘭一怔,隨即慢慢坐下。
八個人都不給賞錢,老夫人給的十兩銀子,她就都能昧下了。
十兩銀子,對于月例只有幾兩銀子的她來說,也是一大筆錢了。
顧欣蘭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道理,笑著對我道:
「槐夏,你做得很好。
「我一直把咱們院的所有人都看作一個大家庭,大家對我來說都是親人和朋友,我不能用賞錢去侮辱他們。
「你放心,這錢我一定會捐到寺里,保佑大家以后都平安順遂。」
我笑著應是。
上輩子她只昧了我一個人的賞錢,我又對她忠心耿耿,所以直到死她克扣月錢的事都沒人知道。
這次我倒要看看,她昧了這麼多人的錢,事情還能不能捂得住。
2
第二天,顧欣蘭就買了一支金步搖回來。
她讓我給她梳了頭發,把步搖簪在頭上左右欣賞,還問我:
「槐夏,你看這步搖好看嗎?」
「小姐花容月貌,自然戴什麼都好看。」
我故作驚嘆地去摸那步搖:
「這步搖好生精致,一定很貴吧。」
顧欣蘭有些尷尬道:「哦,是夫人賞我的呢,應當是不便宜吧。」
我在她背后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兒。
分明是剛去珍寶閣打的簪子,盒子還在一邊兒呢,真當我是傻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