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兒愿到昱都去,規勸陛下。」
我頭一次和母親站在了一條戰線,絞盡腦汁想代替三個姐姐去昱都。
卻都被攔住了。
父親日日出門,東西各地找了不知道多少人打點,家里的金銀一箱箱抬出去。
卻在下半年,換得抄家滅族的下場。
官兵入府那日,三姐不忍地看著我,掄圓了膀子給了我兩個耳光。
我精致的臉立刻腫得像豬頭一般。
她眼中帶淚:
「定音,這是姐第一回動手打你,往后再不會了。」
三個姐姐被帶走那日,大姐的貼身婢女呂楊死死地架住我,她在我耳邊惡狠狠地說:
「你當我不想,去宮里的是你這個狐媚子。」
我和呂楊被拉到了昏君的行宮做奴才。
日復一日地抻長了脖子打探外面的消息。
4
三姐死后半年多,昏君到江北行宮避暑,我和呂楊才花了兩吊錢打探到消息。
那個小宮女一邊抹眼淚一邊同我們說:
「都告訴你們了,和別人就不要再打聽,引人注目你倆也得死。」
她說著,又嘆了口氣:
「世家貴女尚且如此,咱們的命,只會更賤。」
呂楊失魂落魄地將人送走,就看到我在洗臉,面上終年覆著的炭灰被一點點洗去。
我的容顏卻并沒有因為辛苦的日子而憔悴,反倒更勝。
她張大了嘴,滿面淚痕地說:
「莫非真是妖精不成?」
我嫵媚地靠在墻上,渾身嬌弱無骨,一滴眼淚都沒有流:
「姐姐們都死了,這回總沒人管我去做這禍國寵姬了吧。」
呂楊不知道,我還有一件舞衣,是那年買首飾時三姐給我做的。
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身火紅的廣袖流仙裙。
「定音,你要是敢告訴大姐,咱倆都得完蛋。」
5
趙啟到行宮的第一日,便遇到了我。
天光微暗,只有一線橘從遠處投射過來,而我雙腳踏在湖面的石燈上,翩翩起舞。
紅衣蹁躚,魅惑眾生。
見慣了美人的趙啟,恍惚間竟覺得自己見到了天上的仙子。
一舞初歇,我笑著蹲下身子,伸出兩只玉白的腳去撩撥水面。
阿姐,實在對不住,我做不了你們期待的那個人啦。
趙啟還沒有開口,他身邊的愛妃徐氏就先沉了臉色:
「哪里來的賤人冒犯陛下,給本宮拖出去打死!」
我聽了這話并沒與驚慌失措,而是緩慢地抬頭望過去,只看帝王。
「陛下?」
我站起身來,撐著竹竿輕盈地從湖面邁步跳到湖心的小橋上去。
臉上是懵懂無知的爛漫和攝人心魂的美貌。
「陛下,音兒如何冒犯您啦?」
趙啟抬手,拂開他身側的徐氏,笑著向我走過來。
「美人玉骨仙姿,孤恐怕自己冒犯了你才是。」
我也笑,百媚橫生,笑得趙啟看我的眼睛似著了火。于是我又哎喲了一聲,躲到他懷里。
「那陛下就不能打死音兒了。」
趙啟回頭,睨了一眼面色蒼白的徐氏,然后一把將我抱起。
「孤是天子,天子護你。」
一眾侍從隨行,后頭還跟著許多美貌的妃嬪。
而碩大精美的華蓋卻只遮在我頭頂,帝王見我赤腳,一路都不曾將我放下。
我一路嬉笑,就著他的臂彎仰過頭去,漏出修長白皙的脖頸。
趙啟荒淫殘暴,不知見了多少美人。
或世家大族有見識有氣度的女子,或是小家碧玉溫柔順從的女子。
張揚明媚的、各地獻上來專門蠱惑人心的瘦馬、更有清高冷漠對帝王不屑一顧的。
而我除了足夠美麗,更懂得,如何撩撥一個人的心。
讓他心癢難耐,讓他欲罷不能。
萬霖行宮的帝王寢殿,門口是一池酒泉,供夜宴享樂之地。
趙啟動身的當日,就有老嬤嬤安排我們這群奴才清洗泉眼,搬來源源不斷的美酒珍饈,盡數傾倒在這池子當中。
當日,我便勾著趙啟在這酒池里同我歡好。
他雙眼發紅,掐著我的腰身不知疲倦地沖撞。
「你怕不是哪座山中的妖精,專門出來迷惑孤的?」
我雙頰發燙,渾身都被酒氣蒸出不正常的粉紅,烏黑的發絲貼在身上,神情迷醉又清醒。
聽了他的話,我又大笑起來,用酒去潑他,用剛拽下來的樹枝去抽他。
「陛下將人吃了還怨我是妖精,負心漢!」
趙啟被我激得更加上頭,情動之時,他緊緊地摟住我:
「孤從未這樣暢快過,從未這樣暢快過。」
我人還在行宮,便被這昏了頭的帝王封為貴妃,直到下旨的時候,他才抬起筆來問正躺在無數奏疏中的我。
「愛妃叫什麼名字?」
我緩緩地爬起來,隨意撿了見透明的紗衣披在身上。
「呂音,妾姓呂,有兩張口。」
一張叫你色令智昏,另一張將你和你的天下生吞活剝。
6
那日見到便要殺了我的,是麗妃徐氏。
她本住在最華美、離皇帝最近的行宮,可第二日,趙啟便把這處宮殿賞給了我。
徐妃搬走那日,摔摔打打,將許多難堪的話都罵了一遍。
連宮人都被杖殺了好幾個。
我叫人搬了一把貴妃椅過去,一邊剝荔枝一邊看著。
我看著她帶著人氣沖沖地從院子里走出來,一巴掌打在小道上跪著的老嬤嬤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