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背之上,我拽著韁繩,被顛得直作嘔,幾次差點被甩飛。
人群朝我這邊靠攏,既追不上,又不敢靠得太近。
危急關頭,有一道人影掠上了我的馬背,那人奪過韁繩,我被圈在寬厚的懷抱中,聽見他在我耳邊低語了一句:
「蓁蓁,別怕。」
我懸著的心忽然就安定了。
穆堯承用韁繩控馬,我則騰出手從袖中掏出他送我的匕首,猛地扎進了馬脖子。
血液噴濺,糊了我一手。
終于消停了。
「這馬發了狂,你就這麼沖上來,不要命了?」平復好心緒后,我壓低了聲音,對穆堯承說道。
穆堯承被我問得愣了一下,后知后覺地回答:「方才沒想那麼多。」
賽一場馬,不承想鬧成這樣。
穆堯承忽然趕到救下了我,馬場里的人齊刷刷跪成了一片。
馴馬的人說這是意外,把頭磕得咚咚直響。
同樣被嚇到的樓娩眼淚漣漣,沈闕忙著安慰她,反而是穆堯璋打起了圓場。
「二弟也覺得,這是一場意外?」穆堯承淡淡詢問。
「牲畜野性難馴,也是天性,還望太子殿下息怒。」
穆堯璋一如既往地懇切,我瞧見樓娩瞥了我一眼,不像害怕,倒有些不甘。
「既然野性難馴,那就將這馬場關了。」
穆堯承看向了樓娩,接著道。
「你今日置公主于險境,孤罰你閉府思過半年,如何?」
穆堯承說罷,樓娩忽然瞪大了眼睛,想要反駁,卻被沈闕給按住了。
在告罪聲中,穆堯承將我帶離了馬場。
離開時,我察覺有灼熱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背上。
我本以為會是沈闕或樓娩,卻不想一回頭,撞上的竟然是穆堯璋探究般的銳利目光。
10
穆堯承的手心被韁繩勒出了兩條血痕,瞧著讓人心驚。
我一邊給他上藥,一邊問他怎麼忽然去了馬場。
「這是為你所設的局,有人想要借驚馬之由要你的命,那匹馬被下了藥,我收到消息后就立刻趕了過來。」
「沈闕和樓娩要殺我?」
「是穆堯璋,他想拉攏沈闕。」
穆堯璋原本想拉攏的人應該是祝逍才對,但四皇子被貶后,祝逍幾乎是明著偏向了穆堯承,所以他才轉而盯上了沈闕。
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「穆堯璋這麼做就不怕惹怒皇帝嗎?」
穆堯承垂眸看著手上的猩紅傷痕,緩緩道:「他的身后,就是皇上。」
「什、什麼?」
我的太陽穴跳得更厲害了。
我是疑心這些事的背后都有一只推手。
可我怎麼也沒想到,這個推手,會是當今的皇上。
若非是穆堯承幾經查證,又親口告訴了我,我都無法相信那個常年被忽視的二皇子穆堯璋,才是皇帝心中最愛的孩子。
心愛之人出身卑賤,穆堯璋在朝中沒有根基,皇帝就送他進軍營,只要慢慢地手握軍權,來日就不愁掌控不了江山。
而穆堯承這個太子,和被高高捧起的四皇子,只是被他豎起來的兩個靶子,兩塊磨刀石罷了。
穆堯承和四皇子斗得兩敗俱傷,穆堯璋反而不聲不響地得了好名聲。
半年前,皇帝發覺自己的身體虛耗得厲害,就動了趕緊排除萬難,把江山交到穆堯璋手里的心思。
于是他便設計讓太子和四皇子同室操戈。
之前皇帝就已經查出淳貴妃私通事發是穆堯承的手筆,卻順水推舟,直接罰了那母子二人禁足。
等到四皇子最為憤懣之時,皇帝借淳貴妃心腹之口,告訴四皇子是穆堯承構陷他與淳貴妃,害得他們母子失寵,淳貴妃在宮中更是重病纏身,命不久矣。
四皇子本來就沖動易怒,更是出了名的孝順,一經挑撥,就定下了趁穆堯承不備,長街行刺的計劃。
皇帝的本意是想讓穆堯承折在四皇子手中,自己再以行刺儲君的罪名嚴懲四皇子。
如此一來,擋在穆堯璋前面的絆腳石就都清除干凈了。
行刺那夜,四皇子府中的死侍傾巢而出。
幸好遇刺的地方離我的公主府不遠,公主府內又多是穆堯承的人,才陰差陽錯地保住了穆堯承的命。
那些刺客連個活口都沒留下,大理寺查案時原本毫無頭緒,四皇子也以為萬無一失,最后還是皇帝從中指引,才查到了四皇子頭上。
直到東窗事發,四皇子都還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。
穆堯承受傷后,整個太子府防得跟鐵桶一樣,皇帝只好先貶了四皇子,打算再尋機扶持穆堯璋。
這樣的關口,祝逍不裝了,朝中那些暗中支持穆堯承的人也漸漸冒了頭。
這時候,皇帝和穆堯璋才意識到,那個屢失圣心,常年被四皇子打壓的太子,私底下居然執了這麼多棋子。
時至今日,真正的對手終于浮出了水面。
11
馬場一事后,京中的氣氛就變得微妙了起來。
最后是誰和誰在奪位,眾人已經心照不宣了。
穆堯璋有皇帝護持,大把的人手都塞給了他,他在軍中又有聲望。
而穆堯承是承天命而立的儲君,這些年來更是步步為營。
南燕的江山,有一半兒是靠霍家的人打下來的,穆堯承的身體里流著霍家的血,他是太子,承繼江山名正言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