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事兒就這麼翻篇了?」
「你覺得不對?」
「說不上來哪兒奇怪,好像太順利了。」
穆堯承長眉微斂,默認了我的話。
5
穆堯承的外祖父霍驍有從龍之功,官職和爵位都是在馬背上打下來的。
霍家門楣顯赫一時,所以穆堯承才能在幼時就被立為太子。
只是霍驍一生征戰,留下了不少舊疾,早早地就離世了。
霍驍一生只得了兩個女兒,兩個女兒又相繼入宮為后,全都困在了宮中。
過繼來承襲霍驍爵位的霍氏子是個不堪大用的人,才能平庸,守著霍家的家業都稍顯吃力。
生母離世,繼后柔弱,父皇偏寵四弟,霍氏一族式微,打擊接踵而來。
穆堯承一出生就站在了最高處,后來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朝低谷行去。
這個時代可用的材料太少,我花了將近半月,才修復好了霍老夫人的畫像。
這幅畫是先皇后少時所作,不知為何被損毀了。
于穆堯承而言,這幅畫的意義非比尋常。
完工那日,我將畫卷鋪陳在了書案上。
穆堯承并沒有多高興,粗看了兩眼就把畫收了起來。
我跟在穆堯承身后,他走一步,我也走一步。
「做什麼?」
「解藥。」我搓了搓手,「馬上就一個月了,我不想暴斃。」
「孤平日沒有在身上帶毒藥的習慣,你覺得那盞茶苦,是因為祝逍慣愛飲苦茶。」
我正搓得發熱的手猛地一頓。
「那你之前給我吃的那枚解藥是什麼?」
「凝氣丸,大補。」
大補。
確實大補。
當夜回去我就渾身發燙,連帶著流了好一會兒鼻血。
我以為是毒藥發作,結果是補過頭了?
幾次三番在穆堯承這兒吃癟,我磨著后槽牙,蹦出了一句話:
「多謝太子殿下,告知真相。」
「不必客氣。」穆堯承唇角微彎,順著臺階就往下走。
我深吸了兩口氣,擠出了一抹假笑,告辭的話還沒說出口,就有人捧著幾個錦匣來了書房。
「殿下,禮已備好。」
「送去祝府。」
「是。」
那人來得快,離開得也快,我還沒回過神,他就沒影了。
「什麼禮?」我茫然詢問,「祝家有喜事?我怎麼不知道?」
「你的禮孤讓人替你備下,已經送去了。」
我那公主府漏得跟篩子一樣,還不如直接改名成太子別院,唯一的好處,就是平日的事都用不著我來操心。
這些天我忙著修畫,確實沒人敢來打擾我。
「祝家這是怎麼了?」我追問。
「祝逍定親。」
「定親?他定親了你怎麼辦?」
我脫口而出,穆堯承難得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。
我和穆堯承四目相對。
他目光中的疑惑越來越深,隨后頓悟,最后成了羞憤。
羞少,憤多。
穆堯承反手拔劍,我眼疾手快,握住他的手把劍推回了鞘中。
「息怒。」我后背一涼,指天發誓,「此事你知我知祝逍知,絕無第四人知曉。」
穆堯承瞥了一眼被我緊握住的那只手,深吸了一口氣:
「祝逍日前去巡查水患受了傷,孤那夜是去探望。」
合著那天我是撞見了祝逍在上藥。
唐突了。
6
祝家門楣顯赫,而祝逍年少成名,如今風頭正盛。
在朝中,祝逍是吏部的良臣,在府中又是眾人的主心骨,還端著一副不涉權爭的中立模樣。
好事兒都讓他占光了。
這次祝逍定親,穆堯承差人去送賀禮,聽說祝逍雖然收下了,但是臉色卻不怎麼好看。
這消息聽得我嘖嘖稱奇。
這兩人,私底下好得能穿一條褲衩,明面上卻是人盡皆知的政敵。
真是一個比一個能演。
祝逍定親的第二個月,二皇子穆堯璋回京了。
若說穆堯承是不受皇帝喜愛,那這位二皇子就可以說是自幼被漠視了。
二皇子穆堯璋的生母是皇帝在征戰時救下的孤女,早年間做過幾年御前宮女。
生穆堯璋的時候,她難產血崩,連孩子的面都還沒見就撒手人寰了。
穆堯璋也曾養在淳貴妃膝下,只是淳貴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后,就越發不待見他了。
后來穆堯璋自請入了軍營歷練,臟活苦活干了一大堆,仍舊是得不到皇帝的青睞。
之前穆堯璋領兵前去剿匪,這一走又是四個多月。
或許是早早領教過人情冷暖的緣故,穆堯璋做事妥帖,雖是武將,但待誰都很溫煦。
回京的第二日,穆堯璋就差人送了東西過來,說我遷居公主府時他不在京都,如今回來了,特意將賀禮補上。
只是那賀禮還沒過我的眼,就被穆堯承的人丟去了庫房。
如今我一天到晚都待在府內習字,穆堯承要我將字跡練得同穆月舒的一樣。
穆月舒寫得一手好字,她的字,在京都也是有著響當當的名聲的。
為了將來不露餡,我每天練字練得頭暈眼花,一看見那些詩詞就犯惡心。
一日午間,我實在不想再謄寫詩詞了,于是惡向膽邊生,取出一本空冊子就開始奮筆疾書。
幾天后,穆堯承夜訪公主府,跟一道鬼影似的進了我的書房。
我推門而入,看見穆堯承的時候嚇了一跳。
穆堯承正在翻看我近日練字的冊子,我心里一緊,朝后退了一步,打算直接開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