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濺在我臉上,我眼也不眨,笑著說:「抱歉,砍錯地方了。」
我把刀移到那個倒霉鬼脖子上。
他撲通往地上跪下,冒著冷汗大喊:「聽統帥號令。」
殺雞儆猴,很有用。
他們總算不打牌喝酒劃拳了。
全場靜默。
我環視全場,提著滋血的刀,冷著臉:「怎麼,要我挨個動手嗎?」
地上跪倒一片,聲音排山倒海:「聽統帥號令。」
我姑母是太后,我父親是右相,我舅舅是平揚大統領。
就算他們都知道,令牌是我偷的。
他們也不敢把我轟出大營,可他們藐視我。
他們以為我是個柔弱姑娘,打算把我糊弄過去,拖到我舅舅來阻攔。
可他們錯了。
江云櫻,他們惹不起。
雖然,我的手心一直冒汗,藏在褲子底下的腿也抖得顫顫巍巍,腹部上的傷口好像裂開了,嘶嘶地犯疼。
可是,我做到了,我把害怕掩藏得很好,我想,沈玄澈一定會夸我勇敢。
我要趕緊去見他。
當晚,我和南豫、扶湘集合了,軍隊、糧草都有了,我們率軍前往幽州支援。
十七
烽火硝煙,戰鼓轟震,湮滅了幽州城。
沈玄澈信我會來,他守城,堅持到了最后一刻。
我信他會等我來,在幽州城破的那一刻,趕到了。
在無盡的戰火里,在無休的廝殺里,我遠遠地望他一眼。
他守護在赤金玄鳥戰旗前,不知疲倦地殺退密密麻麻的敵人。
烽火照亮他英俊的面龐,鐵甲鑄造了他凜冽的眉眼。
他忽然,遙遠地回望過來。
有敵人站在他身后,提起大刀,方將沖他劈砍下去。
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。
卻看到他唇角微微上揚,在火光的那一頭,漸漸顯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。
背后的敵人,被他反手刺中了心肺,跌落尸堆里。
我幾乎要落淚。
在火光的這一頭,我用盡全身的力氣,對他露出一個最明亮的笑容。
他的微笑似乎被我傳染了,笑廓漸大。
他一邊殺,一邊堅定地朝我這邊走來。
在勝利的那一刻。
他終于來到我眼前。
鼻尖是濃烈的血腥味。
耳邊是凱旋的鼓樂。
腳下是數不清的尸體。
他緊緊按住我的雙肩,低下頭,用力地、發狠地吻我。
唇腔被他的味道霸道地占據了。
舌尖發麻,那點細微又鋪天蓋地的酥麻,瘋了似的,延續到,四肢百骸。
雙腿一陣發軟。
他伸出手,勾住我的腰,靜靜地凝視了我片刻。
我也望著他,有那麼多那麼多想跟他說的話。
千言萬語,爭先恐后,不知道先說哪一句。
最后,什麼話也沒說。
他攏了攏我的發,撫了撫我的臉頰,垂下眼。
按著我的后腦勺,繼續吻。
吻到至死不渝,天荒地老。
他低聲輕喃:「櫻櫻,謝謝你,沒有放棄我。」
后來,我問他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。
他靜默了片刻,說是千燈節那一晚,我被刺傷那一刻。
后面又查清了。
音音是大涼人,本來她是奉命來殺死沈玄澈的,可她最后沒下手。
音音很可惡,可是,她也有點可憐。
幽州通敵的人也查出來了,是一個小將,竟然也姓江,跟我們家,有很遠的親戚關系。
我心里有說不出來的不安。
我害怕。
裴琰說過,上次那場戰爭,有幾次,敵軍像是掌握了我們的行動。
軍隊里,有許多姑母的親信。
我很快又覺得自己多想。
姑母怎麼可能背叛自己的國家呢。
十八
我們回到了晉安。
幽州一戰,為沈玄澈贏得了民心。
無數奏折像飛雪一樣,請求恢復沈玄澈的太子之位。
民心固然勢不可擋,可決策的權力集中在少數人手里。
姑父搖擺不定。
姑母強硬地支持沈玄平。
朝中幾位權臣,南豫他爹、左相,保持中立態度。
我爹,跟姑母一派。
裴琰父親,他掙扎了許久,最后在裴琰再三勸說下,支持了沈玄澈。
而白芷的父親白太傅,他還沒拿定主意。
只有裴老將軍支持,是遠遠不夠的。
我被父親關在府里頭。
見不到沈玄澈。
沈玄澈去求姑父,為我們賜婚。
他又被罰跪了。
我在家絕食。
第三天我暈倒了,醒的時候,娘親捏了捏我的臉頰,眼里明明含著淚,卻笑著說:「誰家姑娘跟你似的,為了個男人,連爹娘也不要了。」
我把臉埋在娘親的懷抱里。
「娘,我就是想要他。別人都不要。」
娘理了理我的碎發,輕聲說好。
娘親和爹爹大吵了一架。
娘親跟著我一起絕食。
爹爹哄娘親吃飯。
娘親把碗摔了,冷笑著對父親說:「我只有櫻櫻一個孩子,不像你,子孫滿堂。」
爹爹的面色鐵青。
娘親又把和離書扔到爹爹臉上,冷聲說:「江夜,我們和離,我不能看著我的櫻櫻,被你們害死。」
爹爹氣得發抖,把和離書撕了,摔門走了。
娘親雖然一直不怎麼待見爹爹,可是我沒見過他們吵得這麼兇。
我有些害怕。
娘親緊緊攬住我。
她哄我:「阿澈那個小子,和我們櫻櫻才般配,那個沈玄平,算什麼玩意。放心吧,櫻櫻,有娘親在,一定護住你,讓你順心如意。
」
爹爹最后妥協了,他答應娘,去勸說姑母。
姑母卻一意孤行。
可就在這時候,顧允忽然跳出來指認沈玄平,通敵叛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