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我和南豫一匹馬,扶湘和裴琰,音音和沈玄澈。
很久沒打扮了,我跟扶湘在屋里搗拭了大半天。
出門的時候,沈玄澈他們已經牽著馬候在樹下了。
南豫一看見我,就吹起口哨調侃:「櫻櫻穿白裙子好漂亮啊。」
我瞪了他一眼。
又不由自主瞟向沈玄澈。
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衣,有些肅穆。
其實我喜歡他穿白衫,溫柔干凈,或者紅衣,喜慶溫暖,反正,總歸要比黑衣好。
黑色總是象征噩運坎坷。
他也望向我,漆黑的眼眸亮了亮,又倏地黯了下去。
有些落寞。
他好像有些不高興。
沈玄澈一不高興,我就想使出渾身解數逗他高興,這是長年累月的習慣了。
我忍不住想上前去同他說話。
扶湘拉住我,小聲叮囑我,「記住,演戲。」
我只好強行按捺住跟他親近的心思,垂著臉默默從他身邊經過,到南豫那去。
背脊一陣陣發涼。
南豫伸手扶我上馬。
我并不需要他扶,踩上馬鐙就跨上去了。
南豫笑了笑,也上馬了。
我有些不自在。
從來,陪在我身邊的,就只能是沈玄澈。
我默默望著等音音的沈玄澈,他可能等煩了,低著頭踢著腳下的石子。
他很少流露出這樣不耐煩的姿態。
他總是不輕易流露情緒的,在旁人面前,總是謙恭有禮的。
音音終于出來了,她笑著去牽沈玄澈的手,兩人都微笑著,不知道在說些什麼。
我豎著耳朵,啥也聽不到。
只聽到南豫在我耳邊唏噓:「什麼叫身在曹營心在漢,我今兒算是見識到了。」
我掐他手背,「閉嘴。」
「重色輕友。」
沈玄澈扶音音上馬后,動作稍滯,在原地站了會,似乎沒有上馬的意思。
音音低下頭來,對他嬌笑道:「澈哥哥,走吧。」
笑什麼笑,遲到了大半天還笑,厚臉皮。
我正死死盯著他們,沈玄澈忽然回過頭。
我趕緊挪開視線。
好險。
我剛才的眼神肯定很可怕。
幸好沒有被他看見。
我在澈哥哥面前,很注重維持形象的。
我們終于出發了。
到了幽州城,入夜了。
天上地上,陸上水上,橋上橋下,到處飄著燈,游著光,這是一個光明、熱鬧、溫暖的夜。
像在游舟酣睡時偶遇的夢。
美得有些縹緲,不著邊際。
我們把馬系在橋邊,就開始逛。
今天集市上的人可真多,一些耍雜藝的,逗猴的,噴火的,投壺的小攤都圍得水泄不通。
好久沒湊熱鬧了,我拉著扶湘,到處鉆小攤子,擠進去看。
我瞧見投壺的一等獎是一個小瓷瓶,攤主說,那里頭裝著凈膚膏,能祛疤除斑。
邊上的人說那個膏特別好用。
有一個皮膚光滑的姑娘說她以前臉燙壞了,擦了這個膏以后,沒過多久就好了。
我想要這個凈膚膏。
下場準備投的時候,有一個叫阿涼的幽州姑娘也想要凈膚膏,她提出要跟我比賽。
比就比,晉安姑娘不見得輸給幽州姑娘。
可他們這個攤主要求,投壺必須情人一起投。
阿涼拉著她的情人,揚著臉沖我說:「你輸定了。」
哼。
我一個人,都能贏他們兩人的。
不就是情人嗎,我現拉一個來湊數。
我扭過身去找南豫,他這家伙都不知道跑哪去了。
我只好拖著扶湘問攤主:「我們兩個,行不行?」
攤主說這只能是一男一女的情人,這是規矩。
真是榆木腦袋。
阿涼沖我吐舌頭扮鬼臉,「有人沒有情人,玩不了咯。」
我剛想同她再理論的。
忽然手被握住。
「我是她情人。」
堅定的語氣。
在幽州街頭,沈玄澈緊緊握著我的手,他垂著眼,含笑望著我。
他的手很暖,比這幽州千家萬戶點的燈火加起來的暖還要暖上千百倍。
我拼命用力反握住他的手,然后揚起手,得意地對阿涼笑:「我有情人了,比吧。等下不要哭鼻子哦。」
我根本沒有發揮的機會。
沈玄澈從身后擁住我,他一只手搭在我肩上,一只手扶在我手上,引著我,一箭不落地擲入壺中。
只要他在我身邊,無往不利。
眾人喝彩。
阿涼哭鼻子,對著她的情人在那發脾氣。
我沖阿涼羞臉,「我不僅有情人,我情人還厲害得很。」
阿涼氣得跺腳,捂著臉就跑了。
我的報復心,可厲害得很呢。
我哈哈大笑。
沈玄澈站在我身邊,搖頭笑了笑。
終于拿到凈膚膏了,我笑得合不攏嘴。
沈玄澈摸了摸我的臉頰,笑道,「就那麼想要嗎,你的臉很干凈的。」
「嗯,很想要,想要拿到這個獎品,送給你。」
我把小瓷瓶放在沈玄澈的掌心里。
我希望,以自己微薄的力量,幫我的澈哥哥平復傷痕。
他有些怔然,猶疑了片刻。
他忽然抬手碰了碰臉上的疤痕,垂著眼,低著頭,問我:「你很介意嗎?」
他的聲音特別黯淡。
我用力地搖頭:
「不是。無論有沒疤痕,你都很好看。我只是想,萬一你不想要這道疤,我也能幫你,一起把這道疤抹掉。我只是想,你能多一個選擇。」
他的唇角隱約浮現淺淡的笑容。
他又輕輕攏住我的手。
不知從哪涌進來一群人,摩肩接踵,很混亂。
沈玄澈說,「這個地方太混亂了,先出去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