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太早了,音音沒來,只有我跟沈玄澈。
我吃得很香。
沈玄澈專心致志地挑魚刺,一直給我夾肉夾菜。
我一邊吃,一邊笑。
他發現我在笑,他也笑了。
他笑著問我:「怎麼這麼開心?」
我笑著說:「就是開心啊,今晚的魚,特別好吃。」
「那就多吃點,再給你盛碗湯好嗎?」
「好!我還要一碗飯。」
「好。」
「不用吃得那麼急,慢慢吃,還有呢,都給你......」
都給你。
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。
我沒禁住,掉眼淚了。
沈玄澈慌了。
「怎麼了,扎到魚刺了嗎?」
我用力地搖頭。
「沒有,就是,好吃哭了。」
十二
沈玄澈陪音音去鎮上采買。
本來我心情挺低落的。
可是沈玄澈回來的時候,給我帶了兩套新衣服。
我控制不住嘴角上揚。
音音臉耷拉得跟要下雨一樣,見到我甩臉就走。
雖然沈玄澈解釋說,是音音要買新衣服,那家店買一送一,就順手給我帶了。
可是不耽誤我偷著樂。
在鎮上,這樣款式布料的,算得上極品,我才不信有店家愿意干這種虧錢買賣。
如果忘記了,那就重新愛一次。
好像沒那麼天方夜譚了。
我給沈玄澈做了一頓飯,報答他。
清蒸魚變成了炭烤魚。
豆腐湯變成了鹽水。
青菜半生不熟。
哦,煮飯是成功的。
我和沈玄澈面面相覷。
我喪著臉想收拾掉,準備拿核桃酥來填肚子。
他攔住我,他說他收拾,叫我先去吃核桃酥。
我端過來想陪他一起吃,結果發現他在吃菜。
我躲在門口偷偷看他吃。
他背對著我,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我恍惚有了錯覺。
好像我的澈哥哥,一直都在。
音音她急了。
這個笨姑娘,送了一碗蓮子羹給我。
我在心里嘆口氣。
我跟在姑母身邊那麼久,學會最大的本事,就是識毒。
在宮里頭討生活的人,十個九個識毒。
我舀了一勺子,在嘴邊吹涼。
音音神色緊張,又有按捺不住的喜悅。
簾子忽然被掀開了。
沈玄澈進來叫音音出去幫忙。
走的時候,他又看了我一眼,目光落在蓮子羹上,他那道深長猙獰的疤藏在黑暗里。
他的聲音很平靜,像往日一樣叮囑我:
「仔細別燙嘴了,放涼了再吃,我去給你拿糖。」
我昏過去之前,聽見碗砸在地上尖銳的聲音。
還有急促、踉蹌的腳步聲。
音音要害我,我就如她所愿。
小溪邊長了一種野草,叫假死草。
吃了后,會毫無聲息地昏睡三天三夜。
我醒的時候,沈玄澈趴在我床邊睡覺。
他的手,在被窩下握著我。
他睡得很不安穩。
濃眉又攢成了小山川。
眼睛底下一團青影。
我多麼希望他快活些。
我悄悄撫摸他臉上那道深疤。
湊過唇去,偷偷吻了吻。
他醒了,我若無其事地對他笑了笑。
「好奇怪,吃完蓮子羹,就突然覺得好困。」
他垂下眼,濃密的睫毛落下一團融融的陰影。
我以為,能離間他和音音的。
可是,卻聽見他說:
「我替音音向你賠罪。她做蓮子羹的時候,不小心弄錯了原料,她糊涂了,你希望我們怎麼補償你?」
音音如果不存在,我總有一種錯覺:我的澈哥哥沒有離開過。
可一旦有音音,我又被拽到現實中來。
我總是比不過她的。
我輕輕掙開他的手,微微一笑:
「哦,她也是一片好心,反正我也沒死,就這樣吧。
」
主持公道,在偏愛面前一文不值。
我也不知該生誰的氣了。
音音若無其事地來看我。
她敷衍地道了歉,轉過頭就對沈玄澈撒嬌,說這幾天她嚇得都睡不好,都變不好看了。
沈玄澈摸摸她的頭,說沒事了。
他們還是他們,我卻還是我。
忽然有點想家了。
出來好幾個月了。
娘一定很擔心我。
爹耳朵一定要被娘拽掉了。
我打了個噴嚏。
扶湘他們還不來的話,我都快堅持不下去了。
還好他們來了。
南豫也來了。
十三
南豫一來,就掐我的臉,說我瘦了,臉上都沒肉了。
我拍掉他的手,翻他一個白眼。
上回他告白失敗后,很快又跟其他女孩子告白了,我們很愉悅地做回朋友。
南豫又跟我咬耳朵。
「櫻櫻,沈玄澈是不是真的失憶了?你看他盯著我那眼神,像要殺人了。」
我望向站在樹下的沈玄澈。
正如南豫所說,他的目光冷得像冰刀子一樣,落在南豫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上。
我剛想拿掉南豫的手。
扶湘又趕緊握住我,她告訴我:
「一個人就算失憶,有些本能還是無法忘卻的。如果充分激發這樣的本能,說不定能幫助沈玄澈恢復記憶。」
我聽得云里霧里的。
扶湘說,「你就跟南豫扮情人,刺激刺激沈玄澈,先前他不就最介意你跟南豫好嗎?」
裴琰不贊同這個主意。
可也想不到其他法子。
死馬當活馬醫。
十四
幽州有個千燈節,入夜時,千家萬戶向天公放火燈,祈福消災。
我們一行人,打算進城去看熱鬧了。
只有三匹馬,所以安排兩兩同騎。
本來我想和扶湘一匹的,我騎射功夫還可以,帶她問題不大。
可是扶湘私下紅著臉同我說,裴琰對她總是不溫不熱的,她特別想借用這次的機會,跟他近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