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余人不知道死哪去了。
我很郁悶。
南豫的表白別出心裁,他說,他爹是左相,我爹是右相,我們很般配。
我呸。
跟我般配的,只有沈玄澈一人。
我剛想開口婉拒他。
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。
我回過頭一看,不遠處,沈玄澈騎在馬上,馬上還有白芷。
他們同騎。
我還以為他日理萬機呢。
原來還有工夫陪白芷。
沈玄澈望著我。
他的目光很冷。
我也望著他。
我還望了望白芷。
她的手攥著沈玄澈的袖子。
好曖昧。
我早就知道,他們倆關系好。
只是不知道,好到這樣。
沈玄澈翻身下馬。
白芷沒有學過騎射。
她有些顫顫巍巍的,不敢下馬。
沈玄澈伸手扶她。
她一個不穩,整個人恰如其分地落在沈玄澈的懷抱里。
我懶得看下去。
烤魚熟了。
我聞到了香味。
我撇下他們,走去吃烤魚。
南豫緊跟著我,說我還沒給他答復。
我對著燙嘴的烤魚吹涼氣,敷衍他,「再說吧,我餓了。」
沈玄澈忽然朝篝火堆里扔了一塊柴,噼里啪啦地響。
白芷說,「澈哥哥,我也餓了。」
她是對著沈玄澈說的。
我忍不住開口:「你沒長手嗎?那架子上,不是有烤熟的嗎?」
白芷很不高興地瞪了我一眼,又很委屈地看了一眼沈玄澈。
白芷和我向來不對付。
那必然的。
我喜歡沈玄澈,她也喜歡沈玄澈。
我們兩個,明里暗里,總是針鋒相對的。
沈玄澈給她拿了烤魚。
我頓時覺得烤魚不香了。
今夜的烤魚,是酸的。
我扔了烤魚,騎馬走了。
我以為沈玄澈對我的溫柔,是獨一份的。
原來不是。
我討厭沈玄澈。
五
沈玄澈膽大包天。
他爬了我的窗,闖入我的廂房。
我那會趴在床上哭。
在朦朧的淚光里,看見被他掀開的窗上的大圓月。
還有他。
我好煩。
我背過身去。
根本就不想見到沈玄澈。
我都想好,要告訴姑母,我不理沈玄澈了。
他那麼討厭。
他很淡地嘆了一口氣,把手搭在我的后背上,輕輕拍了幾下。
「櫻櫻,生辰哭鼻子,不吉利。」
我轉過身,捉住他的手,沖著他的手背狠狠咬下去。
「要你管。」
他好像沒有疼的知覺,就那樣任由我咬。
我奮力推開他的手。
「沈玄澈,你不要臉。」
他不讓我推開他的手,他還把手遞到我嘴邊。
「櫻櫻,咬我吧,別把自己氣壞了。」
我氣得發抖。
最后眼淚不爭氣,又吧嗒吧嗒掉下來。
「沈玄澈,我討厭你。我要跟姑母說,我不要嫁給你了。」
很靜。
我偷偷瞟了他一眼。
他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沒了。
愈發顯得那雙眼眸漆黑。
深不見底的漆黑。
「櫻櫻,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。」
他的聲音,冷得都結冰了。
我梗著脖繼續說:「我沒開玩笑……」
他忽然把我壓到床上,雙手用力地摁住我的肩。
離得很近。
他的表情,有些可怖。
「沈玄澈,你干嗎?」
他鋒利的牙齒,咬住我的下唇,反復蹂躪。
好疼。
疼得眼淚又掉出來了。
最后,他把咬,變為了溫柔的吻。
他很凄然地說:「櫻櫻,不要放棄我。」
我忽然心軟了。
他的心口上,還留著一道疤。
我根本就不舍得放棄他。
他原來給我準備了生辰禮物。
他自己雕的,一只櫻花木簪。
六
沈玄澈越來越忙了。
姑父給他派的活越來越多了。
他的門客也越來越多了。
姑母說,「阿澈的翅膀,越來越硬了。」
姑母說的時候,臉上是沉默的,沒有微笑的。
沈玄澈要去打仗。
我不想他去。
我怕他會受傷。
更怕他死。
反正他都是太子了,打不打,根本就無所謂。
姑母都說,他會當皇帝的。
可是沈玄澈說,這一仗他必須打。
他說,輸了,無非就是馬革裹尸。
可贏了的話,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太子。
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娶我。
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。
我不是很明白。
難道現在他不堂堂正正嗎?
他親了親我的額頭,沒有說話。
我發現,無論是他,還是姑母,總是說話不說完。
真煩人。
大軍出發那天。
我掉著眼淚,騎著馬在麒麟山上,偷偷跟了軍隊很久。
一直跟到日落。
天也黑了。
他們在一條河邊扎營了。
或許,坐在河邊那個挺拔的背影是沈玄澈。
又或許,坐在篝火前喝酒的那個背影才是沈玄澈。
七
他們說,沈玄澈死了。
死在幽州,邊境。
可明明,他打了勝仗。
我都收到了他的信。
他說:
「櫻櫻,我們打贏了。」
「我現在坐在琥珀川邊,給你寫信。」
「琥珀川的水很清澈,云映在水里,在飄。」
「琥珀川邊長了許多大紅花。」
「當地人叫它玄櫻。」
「我摘了一朵,帶回去給你。」
這是沈玄澈給我寫過最長、最傻乎乎的信。
之前他寫的都是,「甚好,勿念。」
有時候,甚至一句話都沒有,只有一把枯草,一顆石頭,一把沙子。
收到最后一封信的時候,我的嫁衣也繡好了。
大姐姐和二姐姐幫我一起繡的。
大姐姐很溫柔,二姐姐有些壞脾氣。
她們娘親是府里的姨娘。
我娘是夫人。
雖然我們不是一個娘親。
可這并不影響她們疼我。
我每天數著手指頭算沈玄澈的歸期。
我等他回來,做他的新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