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上前幾步,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,「這奴才身手不錯,想來已經跟在孤身后有些日子了,公主可知這是林國的意思還是公主的意思?」
自然是我的意思。
宋孤星的一言一行都必須讓我知道,這是我給谷裕的命令。
他做得也很好,這幾天我已經把宋孤星的處境摸了個透。
卻沒想到他會被宋孤星抓住。
我朝谷裕看了一眼,然后目光迎上宋孤星:「殿下打算怎麼處置他呢?」
他嘴邊掛著淡淡的笑,眼睛里卻一片涼意:「交給父皇怎麼樣?」
我知道他沒有開玩笑。如果他現在把谷裕以林國細作的身份交給宋國的皇帝,對他眼下的處境的確是有好處的。
但是我不想。
「谷裕什麼都能做,相信能為殿下做許多事情。」我語氣輕柔,一字一句說得篤定。
宋孤星眼下的處境十分尷尬,他雖是太子,卻沒母族撐腰。
說來他曾經有個很強大的母族,舅舅是護國大將軍,卻不知道為什麼被皇帝滅了門。
皇帝有意要廢黜他,再立容貴妃之子二皇子為儲,卻因為宋孤星賢能內斂找不到一個錯處而作罷。
于是容貴妃和二皇子在整個東宮都插了眼線,只為了找到他的錯處。
單這幾日,谷裕就發現了好幾個眼線。
就算是這樣,宋孤星還是會嘴硬,他放開我的下巴,居高臨下對我道:「哦?孤是太子,他能為孤做什麼?」
「比如……」我一雙手搭上他的脖子,朝他的耳垂吐口氣,「幫殿下殺個人。」
我放開他,拉出矮幾下的抽屜,從中拿出一塊玉佩來。
宋孤星看著我手中的玉佩,眼神暗了暗,初一也小驚了一番。
這便是當日我扔到馬車外的玉佩。
只是與當日那塊不同的是,這塊玉佩上有血沁在了玉里,顯得有些駭人。
「你打哪兒弄來的?」宋孤星伸手要來拿。
我將手中的玉佩一拋,玉佩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,而后落入我的另一只手中。
「自然是從別人那兒搶來的。」說完我睨了一眼初一,她臉上稍稍有些不自然。
我湊上前對宋孤星補充道:「從死人手里。」
「殿下的貼身侍從,在接親的途中蓄意接近臣妾的婢女,時時等在臣妾的馬車旁側聽,殿下說這是為何?」我拿著玉佩輕輕敲擊矮幾,輕笑了一聲,「原本以為是殿下授意。」
我朝宋孤星眨了眨眼睛:「卻發現他偷偷藏了仿制玉璽和龍袍。」
太子的侍從偷偷藏了仿制玉璽和龍袍。
這便不是廢黜儲位那麼簡單了。
宋孤星的面容上沒有顯露出一絲意外之色。
果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只有我在他的意料之外。
「所以你讓谷裕殺了他。」他壓低聲音,應該是怕隔墻有耳。
我撐著腦袋歪頭看他,嬌笑一聲:「這不是連殿下都沒發現?」
我說了,讓人無聲無息消失。
這是我的拿手好活。
7.
宋孤星波瀾不驚的眸子里起了些許漣漪,他輕笑一聲:「公主比孤想的要有意思。」
我沒有意思,我只是比別的姑娘會殺人罷了。
宋孤星收下了谷裕,卻不信谷裕會忠心。
所以他當著我的面兒給了谷裕一顆藥丸:「這是七日散,吃下這個,便需要每隔七日到孤這里來領解藥。」
他沒繼續說,但是懂的人都懂,若是做不到每七日來領解藥,便是死路一條。
當然,如果現在不吃,也是死路一條。
顯然谷裕不想吃,他抬頭看了我一眼,一副要以死謝罪的模樣。
這把我氣笑了:「殿下賞你的,你就吃了。殿下一言九鼎,還能不給你解藥不成?」
后面這句話是說給宋孤星聽的。
他揚了揚眉,沒有說話。
谷裕似是沒有料到我會這麼說,呆愣了片刻,才從宋孤星的手里接過七日散,放進嘴里。
宋孤星看著谷裕吞了進去,才回頭來看我:「你之前給他吃的是什麼?」
我看了一眼谷裕,染了花汁的指甲直接抵在唇邊,對著宋孤星眨了眨眼:「殿下猜?」
「孤不喜歡猜。」他勾起嘴角,依舊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,「孤遲早會知道。」
肯定不會知道。
因為我給谷裕吃的是糖——連谷裕自己都不知道。
救谷裕的時候我年歲尚小,身邊只有一個初一,我去弄什麼絕世毒藥來鎖住谷裕呢?
不過靠我這張會誆人的嘴罷了。
宋孤星當夜里沒有留宿在我殿里,連晚膳都沒在我這里用。
聽說他去了葉嫣然那里。
他當然要去,為了兵權才娶的葉嫣然,哪會隨意冷落了她?
以他如今的處境,若不是葉嫣然一心要嫁給他,他怎麼能娶到大將軍的獨女呢?
這些我之前倒是沒有想到,還聽信了葉嫣然隨口謅的胡話。
「我看起來就很好騙嗎?初一。」我躺在床上,由著初一給我掖好被子。
她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,細聲道:「公主,是她太會誆人了。」
我看著床邊垂下來的穗子,覺得是自己來了這里心變軟了。
若是知道葉嫣然的第一天,就殺了她。
哪里還能被她當個猴耍呢?
窗外開始下起淅瀝瀝的雨來,我歷來最厭煩下雨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