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好歹也學過一點拳腳,圍攻之下也漸漸不敵,手臂上還被劃了一條口子。
即便這樣,他也始終拽著我,將我護在身后,躲得十分狼狽,可終究雙拳難敵,眼見著銀白的刀刃就要在我頭頂落下,我踉蹌著閉上了眼睛。
耳畔是鈍器刺入皮肉的聲音,我被拉入一個溫熱的懷里。
我怔怔抬頭,看到的是嚴峋那一張近在咫尺的臉。
嚴峋替我擋了刀,用他的一雙手。
不等我反應,那士兵竟然對嚴峋的出現視若無睹,又是一刀砍過來。
39
我親眼見到了嚴峋殺人。
他劈手奪過那士兵的刀刃,干凈利落地將對方抹了脖子。
殺人的時候果斷狠厲,回頭望向我的時候,卻又溫柔惶恐。
有了嚴峋的加入,太子多了幾分勝算,他們倆將我護在中間,邊戰邊退,直到最后一個士兵倒下。
守城的兵卒看來還不知道城里的變故,嚴峋在馬車上稍一露臉,他們立馬賠著笑臉乖乖放行。
出了城,我給了點銀子將車夫打發走,太子看了眼我和嚴峋,識趣地坐到外面去駕車。
馬車駛出老遠,我才發現,嚴峋不僅手上有傷,肩膀上也不知什麼時候被砍了一刀,鮮血將他一身官袍暈得暗紅一片。
我想要看看傷口,嚴峋卻搖搖頭,他側著身靠在車壁上,臉色蒼白地沖我笑了笑。
「別看了,會嚇著你。」
我吸了吸鼻子,心里頭有些發酸,「我連當街砍頭都看過了,還會怕你這點小傷。」
嚴峋不說話了,側了身,我小心翼翼地撥開他的衣裳,盯著那一道長長的,深可見骨的口子,不爭氣地熱了眼眶。
「眼下還沒有徹底安全,五殿下的人馬上就會追來。」嚴峋一轉頭,見我落了淚,下意識放緩了聲音,「本想著等事情一了,我再和你解釋,沒想到你會提前回來……」
他一邊說,一邊艱難地伸手替我擦眼淚,「我其實,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。」
我見他掌心的傷口又要裂開,連忙抹了把臉上的淚珠子,悶悶道:「說什麼?」
「我其實上輩子……」
話說到一半,就傳來外面趕車的太子一聲大吼:
「能不能先別說了!」
40
我和嚴峋雙雙愣住。
挑開車簾一看,太子正拼命攥著韁繩,而座下的馬像是發了狂一般拔腿狂奔。
前方不遠處就是懸崖,掉下去必定尸骨無存。
嚴峋撲過去,拉緊韁繩就著馬頭狠狠一拽,一聲長嘯過后,這馬抬起前蹄,將背上的太子甩了下去。
眼見這驚馬仍是難以控制,嚴峋只有返回車內,抱著我從窗戶躍下,就地一滾。
電石火光間,就見馬和車齊齊踏空,落了山崖。
我被嚴峋護在懷里,自然沒什麼大礙,但這一折騰,他的傷口應該已經裂開了。
太子身上好多地方也掛了彩,他走過來,有些沮喪地看了看我和嚴峋,「怎麼辦,我再去雇一輛馬車。」
嚴峋望著我們來時的方向,搖了搖頭,聲音很輕。
「來不及了。」
41
循聲望去,果然有一隊士兵追了過來。
為首那人一身勁裝,眉眼如畫,卻又冷冽之極。
是沈清許。
太子擋在我和嚴峋身前,深吸口氣,朗聲開口:「五弟,放了他們,儲君之位,我不和你爭了。」
沈清許笑了,他端坐于馬上,居高臨下地看著太子,眼神輕蔑,語氣嘲弄。
「看來是這些年傅相將你保護得太好了,才讓你時至今日竟還如此天真。
「誰說我要的只是你的儲君之位?
「我還要你的命呢,皇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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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渾身一震,卻還是不偏不倚地擋在我和嚴峋身前。
沈清許以手挽弓,弦如滿月,一枚利箭挾著蓬勃殺意疾馳而出,對準了太子的方向。
只聽一聲兵器相碰的脆響,那箭矢堪堪在離太子還有半寸距離時被擊落在地。
與它一同落地的,還有一把匕首。
嚴峋扔出的匕首。
這一扔,牽動了傷口,嚴峋捂著肩膀,面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。
可他仍然堅持著望向沈清許,一字一句:「太子不能死。」
沈清許目光一轉,又落在他身上,視線冰冷,神情陰鷙。
「你急什麼,等我殺了他,馬上就輪到你了。」
說完他再次舉起弓。
太子的兩條腿已經開始發抖了,卻還是咬牙擋在前面。
我嘆了口氣,緩緩起身,推開了身前的太子。
「沈……」
話音未落,箭已離弦。
勁風掠過耳畔,我抬手摸了摸臉頰上劃開的血漬。
沈清許這一箭,失了準頭。
鐵蹄聲由遠及近,很快地,大批人馬將我們團團包圍。
這回帶頭的,是我爹。
一同趕來的還有身著鐵甲的皇宮禁衛和一道皇帝的圣旨。
我知道,沈清許沒機會了。
43
沈清許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地上的嚴峋,似是不甘心,他問:「這就是你我多年謀劃的結果?」
我扶著嚴峋起身,他低著頭,聲音很輕,卻很堅定。
「殿下,抱歉。」
沈清許被帶走了,他自始至終也沒有看我一眼。
禁衛們負責清理現場的五皇子殘部,我爹走過來,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一旁的嚴峋和太子,終究是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「沒事了,跟爹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