嫡姐溫婉知禮,是出了名的好脾氣。
就算我搶了她的夫君,她也只是淡淡的一句:
「你若喜歡,便讓給你。」
直到我被設計死于大火。
她捧著我的骨灰離家。
數月之后,她以一人之軀,將京城掀了個底朝天。
世人才知,她不過是個沒了韁繩的瘋子。
1
今日是天子的壽辰,舉朝同賀。
深宮之內,絲竹聲聲。
可偏僻的空殿中,我卻只能聽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。
「嘭」的一聲悶響。
房門猝不及防地被人推開。
侍女的尖叫聲響徹整個偏殿。
「二皇子!林、林小姐,你們這是……
「來人啊,快來人……」
隨著侍女的吶喊。
僅僅片刻工夫,這偏僻的宮殿內,便圍滿了一大群人。
中了藥的周鎮允,直到被人拉開才猛然清醒。
可不等他反應,林永元便沖了上來。
「姎姎,我的女兒!
「天哪!這是怎麼回事啊……」
「二皇子,姎姎雖是庶女,但也是臣的心頭肉,你若心儀她,大可以迎她回府,為何要這般糟蹋……」
在他夸張的哭喊聲中。
林蘇禾沖上來,用被子將我包裹嚴實。
隔著她不敢置信、又驚又痛的臉。
我看見林永元悲痛面具下,眸中一閃而逝的得逞。
呵。
演得可真好。
明明一切都是他設計的。
2
從宮中出來,我就知道,我活不成了。
林永元親自將毒酒和白綾端到我房里的時候。
還在演繹父女情深。
他嘆:「姎姎,你也別怪爹爹,爹爹也是迫不得已。」
迫不得已?
說得可真好聽。
他今日帶我進宮,就是想將我送上二皇子的床榻,將事情鬧大,毀了他的名聲和奪嫡之路罷了。
他擁立四皇子周鎮年。
最快消除異己的方式,便是讓唯一能與之抗衡的二皇子身敗名裂,背上一條人命。
我早就猜到這個結局。
因此看著眼前的白綾和毒酒,沒有絲毫懼意。
有什麼好怕的呢?
我的人生早就是一攤爛泥。
但是死前。
我還是有一件事想確認。
「林蘇禾,還會嫁給四皇子嗎?」
3
我討厭林蘇禾。
因為她是林家嫡女,而我只是林永元外室所出的庶女。
提起她,京中無不贊一句「知書達理」。
只有我知道,她是個瘋子。
我見過她面不改色地將嚼舌根的侍女的嘴縫上。
也見過她一鞭抽斷一個人的脖子。
她應當是討厭我的。
因為我曾親耳聽見她同禮部尚書家的千金說:
「她?不過外室所出,如何上得了臺面?」
可明明討厭。
她偏偏要和我裝作姐妹情深。
就連瞧見白日向她表明心意的四皇子,晚上卻將我擁在懷里,吐槽她無趣。
她也能面不改色,高高在上。
施舍一般地說:「若你喜歡四皇子,這樁婚事便讓給你。」
喜歡?
怎麼可能?
男人啊,沒一個好東西。
但沒關系。
就算不是好東西,我也不愿意她成為皇子妃,占盡便宜。
4
林永元最終沒有灌我毒酒,也沒有對我用白綾。
而是一把大火,燒了我住的冬雪院。
因為,他還有其他想要隱藏的秘密。
林蘇禾趕來的時候,火勢已經掩不住了。
大火像猛獸的巨口,將周遭一切吞噬殆盡。
可她卻不要命似的,踢開攔她的下人,徑直往里沖。
火光肆虐。
我就靜靜地躺在床上。
明明我已經死了,已經被燒焦了半邊身體。
卻能清晰地看見,林蘇禾驚慌地將我摟進懷里。
「姎姎,你醒醒。」
她的演技,和她爹如出一轍。
明明連觀眾都沒有,卻還入戲三分。
不過她也真傻。
我人都燒焦了,怎麼可能醒?
火舌舔舐著她的衣角。
「噼啪」的爆裂聲中。
她想將我抱起來,但濃煙之下,她也漸漸沒了力氣。
外面,是林永元在聲嘶力竭地哭喊:「蘇禾,你快出來!
「快!快救我的女兒!」
府中護衛和小廝一擁而入,想要將她拉出去。
可她卻掙扎著,想要帶走我的尸體。
「滾!我要帶上姎姎!」
無人應她。
只有她固執地拖著我的尸身。
拉扯之下,我那身被大火燒毀了一半的紅衣倏然裂開。
露出沒有燒焦的半邊背上,斑駁交錯的疤痕。
那些疤,好多已經是舊傷了。
雖然用了許多上好的生肌膏,但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反復撕裂。
林蘇禾似乎沒有料到,我的背上會是這樣一片瘡痍。
她瞪大眼睛,猛地怔住。
像是被攝去魂魄一般。
就是這瞬間的愣怔。
讓小廝們抓住機會,將她帶出去。
「轟隆」一聲巨響。
冬雪院應聲坍塌。
也仿佛壓垮林蘇禾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讓她整個人癱軟在地。
5
林蘇禾再醒來時,已經是一日之后。
林府上下掛了白幡。
而我早已被燒得只剩下一堆骨灰,被收斂了停在了林家祠堂里。
林永元留了話,讓林蘇禾醒了便去一趟正院。
可她沒有。
而是喚來從前服侍我的侍女。
「她背上的傷,是哪里來的?」
從前的林蘇禾,在人前向來都掛著笑。
少有幾次這般面無表情,府中都要有人遭殃。
這個侍女是林永元的人,在府里的時日久,自然也知道。
可她不敢說。
「小姐,我不知道。」
她抖得像篩糠。
林蘇禾輕「嗯」一聲,沒什麼表情。
只是拿起一旁準備好的匕首,眼睛眨也不眨一下,猛地刺進侍女的手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