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惜,眾口鑠金,積毀銷骨,無人信她。
往來行人卻將爛菜葉子扔在她的身上。
次日一早沈聽淮便登門了,比我預料的更早,更急不可耐。
昨天整整一日,或許他都期待著那個意外到來,想要看到我聲名掃地,滿身狼狽。
讓他失望了。
他來的時候,我一如往常,命下人給他上了他最喜歡的云霧茶,還像從前那樣喚著他世兄。
可他始終心不在焉,故作輕松地試探道:「阿蘅,前段時間送你的那匹月華錦,你怎麼沒制成衣裳呢?」
我笑著道:「那麼名貴的衣料,我當然不會浪費了,昨日去考試時特意穿的那一身,可是在進考場前不慎打濕,幸好馬車上有備用衣裳,我就換上了。」
聽完我的話,他明顯松了一口氣。
雖然算計未成,但是這般答復證明我并沒有發現其中關竅。
我眸光微抬,十分篤定地說道:「世兄,我這次發揮得極好,若無差錯,或許能拔得頭籌。」
他一個不慎,杯盞中的茶水灑落了出來。
看著他的失態,我繼續說道:「世兄,下個月春闈,你可得上心了啊,要是放榜之時你被我壓了一頭,可莫要生氣啊。」
他的手捏著衣袖,指甲泛白,臉上卻強裝鎮定,「那是自然。」
他倉促離開,身旁的婢女還在提醒著我,「小姐,你今日說的話,只怕會惹得沈公子不高興啊,沒有哪個男子愿意自己被未婚妻壓一頭的。」
我笑而不語。
就是故意讓他生氣,最好怒不可遏,狗急跳墻,這樣才有錯處可尋。
他這般心高氣傲的人,刺激他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。
沈家祖上有蔭封,即便他不走科舉之路,也能入仕為官,可那樣也只能混個閑散官職,在朝中不得重用。
他是沈家嫡子,素來是個心氣高的,又豈會甘于人后。
可他并不是個讀書的料子。
很早之前,父親便說他心思過重,難以靜心苦讀,恐難有所成。
接下來的時日,聽說他閉門不出,日夜苦讀。
臨近考期,既然他不能出來,那我自是去看他。
我帶著親手做的糕點,可是我看到的他,卻是在書房悠閑的畫著花鳥畫,哪里有半分認真讀書的模樣。
「世兄,聽說坊間已有人設下賭局,在賭哪位學子能魚躍龍門呢。可令人稱奇的是許多人都押注了一位名叫江伯寅的寒門學子,據說他文章做得極好,素有才名。」我緩緩說著。
沈聽淮素來看不上那些窮書生,不以為意地說道:「憑他什麼文采斐然呢,魚躍龍門又豈是那麼簡單的事,你莫要聽那些人瞎吹噓,寫個三兩文章,互吹互捧,便覺得那是大家名作了。」
「世兄,你若掉以輕心,到時候沒有他考得好,那才丟人呢。」我調笑出聲。
沈聽淮卻陡然變了臉色,篤定道:「你且看著,我定會比他考得好。」
話語中言之鑿鑿,不似作假。
前世,我在群英試中被狼狽逐出,不久之后他卻在春闈中名列前茅。
父親都深感意外。
如今看來,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他的實力,哪兒敢這樣篤定?
除非,他另辟蹊徑。
03
「讀了這麼多日的書,想必也累了,不如隨我去茶樓看一看吧。」
沈聽淮聽了我對那寒門學子諸多褒獎之語,便也忍不住去茶樓探一探虛實。
去的時候,剛好看一眾書生,圍在一起閑聊,在揣測此次策論可能會出什麼題。
我與他站在茶樓拐角處,我輕聲道:「世兄,此次策論試題會不會是安邦之本啊?外面許多考生都在押題呢。」
他嗤笑道:「絕不可能。」
「可是,這是江公子猜的題,想來應該有幾分把握。」
沈聽淮輕蔑一笑:「無知酸儒,也妄圖窺測上意。」
「那世兄以為是什麼呢?」
我剛問出口便連聲歉意道:「不對不對,是我有失分寸了,這種事情,世兄怎能猜的準呢。」
見我否定了他,他張了張口,而后道:「此次策論或許是變通之道與守成之業。」
看見拐角處的衣角,我心中有了把握,一切如我安排的那樣進行。
我看向沈聽淮,緩緩道:「那就靜候世兄佳音了。」
沈聽淮滿懷信心的走進了考場。
放榜之日,他如同前世那樣,榜上有名。
得知結果,眾人皆贊他士別三日,當刮目相看。
他親自來謝家對我報喜,春風得意,盡顯于色,提出晚上要在明月樓大放煙火慶賀。
沈家的家底,一場煙花罷了,自是由得他慶賀。
我自然會陪著他,縱著他今朝得意,不久之后,可有他哭的時候了。
兩日后,風波驟起。
只因兩個書生考場失意,在酒樓買醉。
大醉之后,無意間宣稱自己早就聽說了策論所出何題,因心中質疑,并沒有提前準備,真是悔之晚矣,痛不欲生。
被其他考生聽得,事情直接鬧大去了衙門,一時間流言如潮水襲來,眾多考生齊聚,聲稱有人提前泄題。
科考舞弊牽涉甚廣,直達天聽。
陛下命左相主理,三司會審。
那兩位學子招供,他們早都偷聽到了題目,卻沒有提前準備,沒想到在考場看到試題竟然一字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