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他沒想到我會知道這麼多,整個人呆愣了好一會兒,然后才低低地笑起來。
他不裝了,不屑去裝了。
偽裝了太久,他也累了。
「不愧是宋將軍的女兒。」他笑著笑著又咳了,他能知道我的身份,我一點都不奇怪。
巴什圖之前在京城認出我了。
「你以為我靠什麼把宋云虎引進去的?」于滿笑得惡劣,「我找了一個背影跟你長得極像的女子,穿上了你的衣服,打扮成你的樣子,從后面看,幾乎跟你分不出來。」
我緊握著拳頭,死死盯著他。
于滿卻還在說:「他親眼看著『你』被人捉住,被好幾個男人壓在樹上欺辱,你猜,作為父親,他忍不忍得住?」
「他忍不住!」于滿大笑,「他帶領的那支軍隊里有不少人都曾是你的兵,他們一個也忍不住,他們迫不及待地沖進去想要解救自己的將軍,迫不及待地進去送死啊!哈哈哈哈哈!」
我上前一步,抬劍狠狠刺進了他的肩膀。
于滿痛呼出聲,再也笑不出來。
我恨不得殺了他,可我還不能殺他,我要撬開他的嘴,問出我老爹的下落。
17
齊順十三年,我爹從死人谷失蹤。
我用盡酷刑,終于讓于滿這個叛徒張了口,他說我爹舍了一條胳膊,沖破了突厥人的圍堵,跳進了死人谷的一條暗河里。
他說暗河陰冷無比,說我爹沒了一條胳膊,根本游不動的,光流血都流死了。
可我不信,我總覺得我爹還活著,他在某個地方等我去找他呢。
我送于滿去見了閻王。
朝廷派新的將軍來接管了漠北十三城。
我一邊輔佐他,一邊帶著人一路沿著死人谷的暗河往下找。
村莊,寨子,部落,我一個都沒放過。
這一找就找了兩年。
這兩年間,我聽到了不少肖寒臨的消息。
聽說他任職大齊監察院副使,一上任就顯現出極高的能力,協助抓獲了不少突厥安插在大齊國都的奸細。
突厥的奸細組織元氣大傷,已經把據點漸漸撤離了京城。
我還聽說,突厥派了不少刺客去刺殺肖寒臨。
可肖寒臨很謹慎,而且運氣好,好幾次鋌而走險,撿回了一條命。
我收到這些消息的時候,也替他心驚,然后心里想著,若是以后能見到,得多囑咐他練練功夫了,畢竟他那仨瓜倆棗,實在有些不夠看。
可是,以后還能見到嗎?
我不知道。
突厥可汗在半年前突然暴斃,突厥部落形勢大變,幾個王子明爭暗斗,已然開始內亂。
已經被封為小可汗的巴什圖更是成了眾矢之的。
一邊防止被兄弟背刺,一邊又要操心這邊的戰事。
而人一旦太忙,就容易出現紕漏。
他在一天夜里多喝了點酒,也就在那天夜里,我們向他們的營地發起了攻擊。
火光漫天。
突厥軍隊倉皇應戰,主將巴什圖被人從帳篷里抬出來,落荒而逃。
這場勝利是碾壓式的。
我帶兵去劫殺巴什圖,他被我們逼至死人谷時,酒也終于醒了。
他瞇著眼睛看了看我:「世子妃啊,好久不見。」
酒還是沒醒。
等我把他腦袋砍下來時,他應該就能醒了。
我一把抽出背后彎刀:「給我殺!」
雙方在死人谷進行激戰,我提刀殺到巴什圖面前。
這些年午夜夢回,我總能看到老爹在死人谷滿身血污的場景。
一想到,一想到他是因為我才中了計,我只覺得心如刀絞,難受得喘不過來氣。
這些年的怨懟、不安、憤怒,此時全都化成了實質,它們附著在我的刀鋒之上,一下又一下砍向巴什圖。
巴什圖有些應對不住了,他猛地朝我揮出一擊,然后就轉身要逃。
我甩出鞭子將他的手臂牢牢捆住。
另一只手不停,刀鋒銀光一閃,巴什圖的胳膊就落了地。
「啊!」
巴什圖慘叫著,用突厥語咒罵我。
他怨憤地往后爬,然后跳進了我再熟悉不過的那條暗河。
殘余部隊看到主將被逼著跳了河,當即士氣全無,紛紛繳械投降。
我甩了甩手上的刀,帶人去了暗河下游。
我在下游的臭溝里發現了巴什圖的尸體。
手下將士興奮地歡呼吼叫。
我默默吐出一口氣,抬手割下了巴什圖的人頭。
「你沒有我老爹運氣好。」
18
我升官了,肖寒臨也升官了。
陛下召我回京受賞,回京前一天,我又去了死人谷。
人人都說這里陰森可怕,仔細聆聽,甚至能聽見死人的啼哭聲。
可我卻不怕,因為這是我爹失蹤的地方,我爹會保佑我。
他最疼我,舍不得嚇我。
我正要離開時,被不遠處冒出的一個人頭嚇了一跳。
那是個清秀少年,看起來懵懵懂懂。
我問他:「你是誰?」
「我是王明。」他說,「我是神醫谷的采藥人,死人谷有一味珍稀的藥材,我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采摘。」
我點點頭,轉身要走,走了幾步之后,我又急急忙忙趕了回去。
「每年都來?」
「是的,每年都來。」
「在哪里采藥?」
「這里,還有下面的岸邊。
」
我抓著少年的手,指甲不自覺嵌入了他的手腕,少年疼得眉頭直皺。
「三年前,你們在這采藥的時候,有沒有……撿到什麼人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