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見雨多大,他又走得多急。
我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:「怎麼了?」
肖寒臨垂眸看著我,聲音低沉:「宋將軍,出事了。」
肖寒臨說漠北今天才傳來的消息。
說是突厥單方面撕毀盟約,卷土重來,率先對嘉北城發起進攻。
說是我爹在嘉北城出城迎擊時,被引入一處山谷,再不見蹤影。
次日,有士兵在那山谷外發現了我爹的馬,馬嘴里銜著我爹的一條胳膊……
我眼前一黑,只覺得天旋地轉。
肖寒臨伸手扶住了我:「時之,你別著急,事情還有轉機。」
「是,還有轉機。」我自言自語,「只是一條胳膊,說明不了什麼,我爹可能還活著。」
我想到什麼,轉身就要去收拾包袱。
「時之。」
「別攔我!」我有些激動,壓抑著的情緒翻涌,「我得去找他,必須去找他。」
對上我通紅卻沒有流淚的眼睛,肖寒臨眉頭皺了皺,他伸手撫了撫我的臉,見我沒有反應,他伸手將我拉進懷里。
他抱著我,一下又一下輕撫著我僵硬的脊背。
「我知道,我知道,沒有不讓你去。」他聲音有些啞,帶著微微顫抖,「等明天好不好,等雨停了,我送你出城,好不好?」
近乎乞求。
我伸手環住了他的腰,埋頭在他胸膛處沉默許久。
直到他身前的衣服被我洇濕,我才緩緩離開。
肖寒臨攬著我躺在了床上。
靜靜地等著天亮,等著天晴,誰都沒睡。
次日清晨,雨停了。
天剛蒙蒙亮時,肖寒臨已經送我到了城外,我們騎著馬并排立在一處山坡之上。
他把包袱遞給我,又替我仔細戴上了幃帽。
四目相對,誰也沒有說話。
肖寒臨微微吸了一口氣,然后緩緩吐了出來,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。
遞給我:「時之,簽了這份和離書,從此天高水遠,再沒有什麼能夠困住你了。」
我既然要以昭華將軍的身份出現在漠北,那世子妃的身份便要棄了,不然會讓人生疑。
「我會放出消息,宋家女宋時之與我和離后便回了江南,我會替你處理好一切身后事,只求你這一趟能平安順遂。」
我低頭看著那份和離書,有些愣怔。
以前,我心心念念要同他和離,現在他親手捧到我面前了。
可心里怎麼就這麼難受?
我咬破了手指在和離書上按下了手印。
肖寒臨也按下了自己的手印,我看著他咬破手指時留在唇邊的血,還有他唇邊的苦笑,突然就想肆意一回。
我拉過他的衣領,微抬頭在他唇上印下一吻。
「肖寒臨,謝謝你。」
肖寒臨身體有片刻的僵硬,隨即很快灼熱起來,他伸手扶住我的后頸,將這個吻不斷加深。
「宋時之,別忘了我。」
迎著夕陽,我拽了拽韁繩,馬兒調轉方向,朝著北邊疾馳而去。
我再沒有回頭去看。
但我知道肖寒臨一直在那。
15
漠北接連發生了好幾件大事。
一是,宋云虎大將軍戰場失蹤,活不見人死不見尸。
二是,半年前就已經死在漠北的昭華將軍居然死而復生回來了!
她說她身受重傷摔下山崖,被一戶農家撿到照顧,所以這麼久才找回來。
雖然昭華將軍還是戴著面具,可沒有人懷疑她的真假,因為那樣一雙明亮的眸子,一看就能認出來。
昭華將軍一去漠北嘉北城就帶著小隊去了宋將軍失蹤的那片山谷。
找了一遍又一遍,日日都去,從不停歇。
16
「昭華將軍,于副將醒了。」
有人急急忙忙進來稟報。
我放下手中的戰報,起身往外走:「帶我去找他。」
滿是藥味的房間里,我看到了老爹昔日的副將,于滿。
他像是蒼老了許多歲,身上的傷讓他只能在床上躺著,動也不能動。
當初我爹之所以貿然帶兵闖進陌生復雜的山谷,聽說是突厥人抓了于滿,用于滿的性命要挾。
于滿一看見我,就著急地想要下來:「昭華將軍,宋將軍……找到了嗎?」
「沒找到。」我說。
于滿聞言,埋頭痛哭:「都是我的錯,是我沒用!是我害得將軍身陷險境!我對不起將軍!」
「你確實對不起他。」
聽了我的話,于滿渾身一震,錯愕地看著我。
我抽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:「于滿,你通敵叛國,謀害主將,這是死罪!」
「昭華將軍……您說什麼呢,我怎麼可能通敵叛國!我這條命都是宋將軍救回來的,我怎麼可能害他!」
他神情激動,聲淚俱下。
可我的劍卻沒有偏離半分。
「你說是突厥人挾持了你,所以宋將軍才會進那片山谷?」我搖頭,「他不是這麼草率的人,他也不會不提前探查就帶著那麼多兵馬進去送死。」
「于滿,是你提供了錯誤的情報把宋將軍引進去的,你這一身傷也是你自己弄出來迷惑大家的。」
我用劍挑開于滿胸前的衣服,他心口的一道疤痕裸露在外。
「突厥人喜歡在心口紋上喜歡的姑娘的名字,你也紋過吧?后來為了當好一個合格的奸細,就把那紋生生燙沒了?」
于滿震驚地看著我。
「你才是巴什圖埋在漠北軍中最深的棋子,漠北城防圖也是你送出去的,可巴什圖不信任你,甚至懷疑那城防圖是假的,所以你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,鋌而走險設計了宋將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