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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在外面等我,身后是阿楚的哭聲。
「我還是第一次知道,阿楚哭起來這麼難聽。」太子攬著我的肩,像是在安慰我,
「不過,這次離宮,日后可就全靠你自己了。」
我點頭,囑咐道:「幫我照顧好阿楚。」
太子失笑:「我的親妹妹,還用你說。倒是你,就不怕她記恨你?」
「應該的。」
5
陛下病重的消息傳來時,我正在外調查當年母親去世的真相。
母親離世前一天,我記著父親跪在母親床邊懇求著什麼。
那似乎與多年前的舊事有關。當年在北域與夷族的最后一戰,明明是壓倒性的勝利,可卻主動求和。而這些年父親與北域夷族的交往又過分密切,我始終懷疑其中有著不可告人的隱情。
而等我趕回京城的時候,我沒來得及見到陛下和皇后最后一面,只是在靈堂里,看見了跪在地上的阿楚。
外面大雨傾盆,她喪服單薄,跪在那里像是隨時都會倒下。
「阿楚!」我喚道。
兩年未見,我從未想過與她會是這般重逢。
她回身的那一刻,我瞧見的是她被淚水打濕的臉龐。
從前那個愛笑、愛鬧的阿楚不見了。
「母后,母后走了。」
她像是被遺棄在風雨中的小獸,對著我哭訴。
「司哥哥,父皇走了,母后也走了。」
「他們不要阿楚了,他們不要阿楚了。」
我不知要如何安慰她,只能將她抱入懷中,輕輕地拍打。
明明冒著風雨趕來的人是我,可她身上的溫度竟比我還要低。
究竟在這里跪了多久?
「阿楚不哭,沒有人不要阿楚。」
在我懷里的阿楚,每一滴眼淚都像是順著胸腔流進了我的心里。
看著她哭,我居然比自己哭還要難受。
「阿楚不哭了,不要哭。」
「司哥哥在,我在,阿楚,我在的。」
我有些后悔離開京城,我不應該離開她的。
但是,總有事與愿違的時候。
阿楚大病了一場,我在她身邊照顧了兩日。
曾經的太子,如今的陛下,拿著一本折子對我說:「夷族來犯,有人提議讓阿楚去和親。」
我沒有回答,只是握著阿楚的手,她的高熱還未退,我擔心這本就不聰明的丫頭,會不會就這麼燒傻了。
宋明懷一把將折子扔在了地上,相識多年,我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。
他拎著我的領子將我薅起:「傅君司,若你真的喜歡我妹妹,若你真的能讓阿楚一輩子快樂地活著,朕現在就命你帶著阿楚離開!走得越遠越好!」
「我不能。」我拒絕了他,推開那雙手,撿起地上的那道折子,肯定道,
「但我也不會讓阿楚去和親。」
「你在胡說什麼?!」
宋明懷覺得我瘋了,他一個皇帝都無法左右的事情,我憑什麼開口?
「就憑我母親在鎮北軍中的威望,憑我這些年的籌謀。」
母親離世后,鎮北軍中早就有人不滿父親的無能。而鎮北軍作為母親一生的心血,我斷然不會讓其在父親手里荒廢。
如今,它更是我保護阿楚的唯一手段。
「請陛下下令,讓鎮北軍北伐。」我請命。
「傅君司,你是不是瘋了?!」宋明懷問我,「如今鎮北軍中云姑姑所留親信寥寥無幾,你既懷疑鎮北將軍府有人與夷族勾結,此番出征,你當真以為你還有命回來?」
我看向阿楚,不知為何,明明是九死一生之策,卻又格外釋然。
「我答應過母親,要護好你與阿楚。」
「難道你我相識這些年,你還不知我嗎?我會打無準備的仗嗎?」
宋明懷啞言,我知他不信,但如今時間緊迫,容不得他不信。
6
「不再去見阿楚一面嗎?」
臨行前,宋明懷來送我,他很擔心我一去不回。
我寬慰道:「見了,怕是就舍不得走了。你還不了解她嗎?」
「真的什麼都不告訴她嗎?」
「難道你真的舍得要阿楚去和親?」我反問。
「從前你就愛慣著她。」宋明懷一拳懟在我的肩上,「不過,你記得活著回來,不然我沒法和阿楚交代。」
「好。」
北域的風很大,我慶幸來這里的是我,不是阿楚。
她那個小身板,來這里怕不是一陣風就能吹跑。
軍營的日子苦,但好在宋明懷還會同從前一樣給我寫信。
在信里,我們除了會談論一下現在的朝堂局勢和邊境近況,說得最多的還是阿楚。
信里說,阿楚最近一到梅雨季就會睡不好,并常常一個人坐在杏花園子里發呆,偶爾還會學著做一些女紅,但手上功夫笨,時常會傷到自己,嚴重的時候連筷子都拿不起來。
宋明懷還說,上次阿楚送給貴妃的刺繡,說是鴛鴦戲水,可怎麼看怎麼像小雞吃米。被他嘲笑后,她氣得兩日都未與他說話。
倒了倒信封,居然是將那刺繡手帕送到了我這里。
看著那幅「鴛鴦戲水」,我倒是覺得惟妙惟肖。
7
我受傷的消息傳回了京城,為此我和父親大吵了一架。
他說,如今北域戰事已平,不如就借著我受傷的事情調回京城,他老了,不想在此處過苦日子。
可我知道,他的意圖不是回京養老,他在謀劃更大的事——謀反!
但好在我與宋明懷私下有書信往來,告知他切勿將鎮北軍調回京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