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下一刻,蓋頭落下,我對上一雙辰星似的眼睛。
謝小侯爺,確實和傳聞中一模一樣。
生得俊美張揚,一身大紅喜服,更襯得他眉目如畫。
難怪上輩子,嫡姐對他一見傾心。
就算替換身份,也要嫁給他。
謝懷風怔然看著我,沒說話。
我彎起唇,朝他笑了笑。
「夫君——」
這人佯裝淡定的「嗯」了聲。
偏過臉去,我卻看見了他通紅的耳根。
我偷笑,這才到哪兒呢?
誰知一抬眼,卻看見這人脫得只剩里衣了。
天旋地轉,我只看見謝懷風的眼睛。
燭火映在他眼瞳,落著一點溶溶的光。
如同在看什麼稀世珍寶。
我被燙了一下,后知后覺,察覺了危機。
「你——等等、唔!」
謝懷風的輕笑響在耳畔,無端沙啞。
「娘子說了,什麼都可以。」
……
花深帳暖,燭淚低垂。
我昏昏沉沉地想——
龍鳳花燭都燃盡了,也該天亮了吧。
5
三日后回門。
門口,我和寧茉又一次狹路相逢。
江南王府極其富庶,連出行的車輦都由黃金制成。
相比之下,永安侯府的馬車怎麼都顯得寒酸許多。
香車寶馬,我并不在意。
只是感覺身邊的謝懷風情緒有些低落。
「怎麼了?」
我勾了勾他的小指,故意打趣。
「咱們小侯爺羨慕啦?不會也想嫁進王府吧?」
謝懷風睜大了眼睛,咬牙切齒。
「娘子今日倒是牙尖嘴利——」
他扶正了我鬢邊的南海珠釵,聲音小了起來。
「侯府清簡,到底是我虧欠你良多。」
我沒想到是這個緣由,一時怔住。
此次回門,我想起屋里還有舊物沒帶走,索性去取。
身后隱約有腳步聲,我以為是謝懷風跟來,就沒回頭。
卻聽見身后,有人嘲諷地笑了聲。
「妹妹何苦嫁這破落門戶,還要偷娘家的東西補貼家用。」
我回眸,寧茉正居高臨下地望著我。
渾身金玉珠翠,貴不可言。
將這雪洞似的屋子都照得明亮了幾分。
我瞧著她腕上淺淺的血痕,輕輕「啊」了聲。
「姐姐這樣得世子愛重,怎麼還受傷了呢?王府中可是有人苛待了你?」
提到她手上的傷痕,寧茉驕傲地揚起了腦袋。
「你懂什麼?這是王府秘法,可以讓我更快懷上小世子。」
我不解:「可我聽聞,這幾日世子舊疾復發,至今仍昏迷不醒,你如何懷上小世子?」
城中流言,并非沒有依據。
譬如今日,寧茉就是一個人回門的。
寧茉臉色一白,惱怒道:「你懂什麼?!」
「待殿下病好,我們自然是要圓房的!」
提到這茬,她得意的笑起來。
「妹妹,小侯爺就是個銀樣蠟槍頭,中看不中用!」
見我的臉色茫然,寧茉以為戳到了我的傷疤,樂不可支。
「你竟還不知道麼?」
我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。
真誠發問:「什麼叫銀樣蠟槍頭?」
「……」寧茉噎住了。
但她今日一定要扳回一城。
于是咬牙切齒地和我解釋,「就是不舉!」
我的臉色驟然古怪起來,張了張嘴。
「其實——」
身后,卻響起謝懷風怒氣沖沖的聲音。
「是誰?!誰在造小爺的謠?」
直到回到侯府,謝懷風還是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。
我揉了揉他的腦袋,「好啦,不生氣了——」
「阿芙!」
他蹭著我的肩頸,委屈得要哭了。
我嘆了口氣,「我在。」
「我明日就去城中散布謠言,說你中看又中用,好不好?」
謝懷風糾正:「不是謠言!」
我:「好好好。
」
6
這些日子,金陵城中兩件大事。
一是江南王世子舊疾復發,千金求藥。
二是北疆告急,狄人撕毀盟約,進犯我朝。
前者不重要。
倒是……謝懷風要出征了。
我心中越來越沉。
前世,謝懷風就是這樣一去不回。
前線傳來戰報,說謝懷風遇襲重傷,不知所蹤。
有人說他戰死,有人說他投敵叛國。
整整半年后,才重新傳來他的消息。
謝懷風帶著一隊人馬,潛入狄人王帳,一劍斬落北地王首級。
開國三百年以來,從未有過這樣顯赫的戰功。
沒有人知道一個少年將軍是如何做到的。
只知他最后傷重難愈,沒能活著回來。
全軍死的只剩抗旗的副將,帶回北狄新王獻上的降書后,朝著北方拜了三拜,自刎而死。
永安侯一脈自此斷絕。
如同流星劃過夜幕。
嫡姐妙齡守寡,封為誥命夫人,也斷絕了她再嫁的可能。
她日復一日守著滿府的靈位,終于瘋了。
我望著眼前正在披甲的謝懷風,忽然說不出話。
要怎麼樣,才能改變他的命運呢?
「怎麼這樣看著我?」
謝懷風回頭,朝我笑了一下,有些愧疚。
「對不住,要留你一個人在金陵。」
「待擊退狄人,我會早點回來。」
腦子里忽然有根弦斷了,我脫口而出。
「真的會回來麼?」
謝懷風一怔,眼神驟然幽深。
再一眨眼,他卻又輕松地笑起來,仿佛只是我的幻覺。
「會的,阿芙。」謝懷風輕聲道:「我保證。」
我抿了抿唇,還是放不下心,「你帶我一起去!」
怕他不允,我急急補充。
「我醫術很好的,還會配藥,可以替軍中將士治病救命,不會拖累大家的!」
所以,帶上我吧。
謝懷風怔愣良久,忽而緊緊將我抱住。
「阿芙,你為什麼這麼好呢?」
7
前線軍情如火,謝懷風要坐鎮中軍,帶著前鋒先開拔了。
我則晚他幾日,待輜重備好,隨輔兵一同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