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朝中風起云涌,正是關鍵時期。
「我想著,若總纏著殿下,怕外人會非議殿下耽于兒女之情。」
容玉聽我這樣說,臉色驟然僵硬。
于他而言,頻繁來往太傅府,本身就是謀局的手段之一。
他在羅織溫柔網,意圖把我們與他綁在一起。
其實他步步為營,費了數年的心血,與我們交好到這種程度,已經算是滴水不漏。
可我卻偏要提醒他——
我要讓他慌,讓他掙扎,欣賞他措手不及的樣子。
果然,他的神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。
那張溫柔的面具上仿佛出現了裂縫,他笑得勉強:
「……還是妙妙思慮周全,為孤著想。」
他語氣帶著試探。
我卻淡笑不語,全憑他自己去猜。
25
太子走后,蘇明顏又找上了我。
顯然,她是得知了太子私下來找我的消息,才不放心趕過來探我口風的。
這些日子,在我的故意寬縱下,蘇明顏早已懶得再偽裝。
從前,她是溫柔乖順,心胸豁達,不羨黃金罍,不羨白玉杯的小白兔。
而今,她全然像換了個人,張揚霸道。
但凡有哪個下人一句話不順她的意,她揚手便打。
連父母親的訓斥,她也不怎麼放在眼里。
儼然已經將自己當成未來的太子妃了。
她推開我房門的一剎那,我忽然覺得她臉上的表情十分眼熟。
那是一張妒火中燒,欲壑難平的臉。
與她那個早死的姨娘,如出一轍。
從前那些年,她裝得那麼好,倒還真是難為她了。
「蘇妙,你的手段真是讓我佩服,嘴上說著把太子讓給我,現在卻又把太子往你房里勾?
「你方才又和太子說了些什麼?」
她壓低聲音,語氣里都是翻滾的妒意。
我演得敷衍,戲謔地看著她,實話實說:
「他來質問我,為何要躲他。
「我總將他推給你,他傷心了。」
蘇明顏的表情瞬間沉了下去:
「不可能,他明明……」
話說一半,她突然哽住。
我自是要推她一把:
「是的,他明明是喜歡你的,他任你撩撥,也任你歡鬧。
「可是蘇明顏,你做得還不夠。
「你學的那些,都是低等妓子才用的手段。」
聽到我罵她像是妓子,她猛地抬頭,眼神陰毒地盯著我,像是想要將我撕碎。
可是,她又還想聽我繼續教下去,便只能強忍著:
「那你說,什麼樣的手段才高明?」
我撐著下巴,緩緩道:
「隨風潛入夜,潤物細無聲的情意,對一個太子而言,是最無用的。
「你要給他的,應該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驚艷。
「若你實在驚艷不了,也無妨。男兒可以強娶,女兒自然也可以強嫁。
「你只需在最引人注目的場合,把一道推卸不得的責任壓在他的身上就行——」
蘇明顏冷笑:
「責任?你該不會是想讓我給他下藥吧?
「這又和妓子有何不同?蘇妙,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?
「他可是太子,我若真有此舉,非但不能得手,反而會被處死!」
我不禁嗤笑:
「還有一種責任,你忘了嗎——什麼樣的恩情,當以身相報 ?」
蘇明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,恍悟一般,喃喃出聲:
「救命之恩,當以身相報……」
我輕輕地在她心頭埋下欲望的種子:
「沒錯。他是太子,位高權重惹人眼。
「每年總難免會有那麼兩次遭遇危險的時候。
「到了關鍵時刻,肯不肯一搏,就看你的選擇了。
」
蘇明顏沉吟了須臾,復又抬頭,對我露出那抹看似嬌柔實則譏諷的笑:
「姐姐果然是京城第一才女。
「各種路數,樣樣精通啊……」
我非但不氣,反而笑了。
因為她能這樣說,便代表著——
我給她埋下的那顆種子,開始扎根了。
26
秋獵如期而至。
皇后難得陪皇上出了宮。
她換上了獵服,與皇上笑談著今日要多獵幾只野味,要讓他見識見識,將門虎女的本事。
皇上則絲毫不避諱地流露出對皇后的尊寵:
「嗯,朕知曉皇后本事大,朕今日的口糧,就指望皇后出手了。」
眾臣聞言,紛紛賠笑。
唯有容玉太子,唇邊的笑弧很僵。
這便是他這些年最尷尬的處境。
當今皇后并非太子生母——確切地說,她是繼后。
而太子,是先皇后的兒子。
皇后娘娘年約三十出頭,出身將門,膝下有一皇子,乃景王,今年十二歲,聰穎沉穩。
皇帝與現皇后鶼鰈情深。
他這個太子夾在當中步步維艱,為了保住東宮之位,機關算盡。
慢慢地,他就連自己的良心,也算計丟了。
27
隔著人流,我望向秦宴。
他還似從前那樣靜靜坐在一片喧囂之中,眼神蒼冷。
只不過。
這一次,他帶了他的劍。
抬眸間,秦宴對上我的目光,淡唇微勾。
我經過他身側時,他偷偷勾住了我的小指。
我擔心人多眼雜,影響計劃,趕緊側眸瞪他,讓他收斂些。
他面容端的一派清冷疏離,實際卻壓低了聲線,似刻意撩撥,又似委屈哀求:
「內宅書閣之內,畫作已堆成小山,妙妙何時肯前去一觀?」
我一想到那些活色生香的畫面,便心顫不已。
……這瘋子。
這種時候了,他還在想這種事。
我暗暗計算著時辰,知道南疆國的刺客馬上就要從天而降。
我低聲提醒他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