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回房就半靠在床上,懷中抱著小嬰兒。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。
「你如此虛弱,怎不讓下人照顧她?」
吳玉如看著女兒癡癡地笑:「我不愿她遠離我,我不愿她與別人親近。」她把孩子遞給我:「你看,乳娘說她像極了小時候的我。」
我看著皺巴巴的孩子,閉著眼睡得香甜。她早產了一個月,十分的嬌弱。這能看出像誰嗎?我局促地伸手,又不知道怎麼抱孩子,尷尬地收回手摸摸鼻子。
「她取名字了嗎?」
「張明安。日月之下,平安喜樂。你覺得這個名字好不好?」
她取的名字應當是極好的。我取下脖子上的玉牌放進孩子的襁褓。
「這個送給明安。」我說,「我別的東西都是......搶來的。唯有這個,是我自己的。是我娘留給我的。」
吳玉如仰頭看著我,眼尾薄紅:「你能不能不走?安安長大了,我讓她拜你為師,跟你習武。」
燈影輝煌,我慢慢地抽身退步:「我把金子安扔在西城門外往西三十里的破廟。再過兩日,他肯定會困餓致死。我要回漢 城了,往后你多保重。」
吳玉如望著我,不停地搖頭,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。
她一向愛哭。
「若有機會,我會來京城看你。」我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13
我騙了吳玉如,我沒有回漢城,而是去了東城門外的青山。我約鎮遠侯去青山接他的兒子。
他這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權貴,今日為我父親翻案,明日我放回金子安或者殺了金子安,他還是會給我父親潑臟水。
所以我打算殺了他。
我父親誅殺倭寇,落得一身傷,為鎮遠侯掙下赫赫軍功,還要為他背鍋,被他斬殺于陣前。
天下所有的好事都歸了他鎮遠侯。
他身在云端,我無權無勢,扳不倒他。可我還有一條命,我要賭上這一條命殺了他。
青山的山谷,鎮遠侯騎著高頭大馬,閉目豎耳聽林子里的動靜。
當年萬千兵陣前,我也曾見過鎮遠侯一面,那時他統領三軍,好不威風。五年過去,他老了許多,也不知是找兒子急得,還是虧心事做多了,夜不安寢。
地上枯葉堆輕動,我從中一躍而起。身穿白袍盔甲,手持一桿紅纓槍。槍頭直指鎮遠侯的咽喉。
鎮遠侯迅速地拔刀格擋,一招過后,我將他挑落馬下。
「你就是葉開的兒子,葉問煙?」
一擊未中,我緩緩地站直身體。遠處弓箭手冒出來,弓弦拉滿,無數身穿黑衣的持刀護衛喊殺著沖過來。
「本候的兒子呢?」
「我砍下他的頭,祭奠我父親。」我側頭看著鎮遠侯,「我來送你父子團聚。」
鎮遠侯咬著牙,全身骨骼「咯咯」響,怒目大喊:「抓住他!本侯要活口!」
我一躍朝鎮遠侯殺去。我與他很近,弓箭手不敢射箭。
護衛舉刀朝我沖來,擋在我和鎮遠侯身邊。我揮槍、縱步,挑、劈、刺,身形刁鉆。眨眼間十數人死于槍下。
我從來都是一招斃命。
我讓鎮遠侯獨自一人前來。我知道他不會一個人來,也知道會有埋伏。可他為了金子安,不會興師動眾帶太多人來。我看過了,弓箭手十三人,護衛二十五人。ýz
這是我最好的機會。我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,鎮遠侯府中養著的護衛,如何是我的對手。
今日鎮遠侯必死!
殺了他之后,山下還有沒有伏兵,我能不能安然地脫身,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。
我追著鎮遠侯殺,護衛被我殺掉十幾人之后,弓箭手拔刀與我近戰,改為護著鎮遠侯逃跑。
空氣里飄著血腥味,我不知何時受了傷,卻不知痛,無數人逐漸地倒下,鎮遠侯不得不與我過招。
「你以為你爹是我一個人殺的嗎?他不懂和光同塵,死得不冤!」他大喊。
槍頭被砍掉,我在地上翻滾一圈,順手撿起刀反手插入鎮遠侯胸腹。
鎮遠侯手中的刀滑落,血從他身上「汩汩」地涌出:「你逃得掉嗎?」
我抽出刀,起身揮砍,那個一手遮天讓我恨了五年的惡魔,輕 飄飄的人頭落了地。
瞧,老天還是公平的,人掉了頭就會死。
我「嘿嘿」地笑著:「老天給不了你報應,老子給!」
手中的刀指向剩下的護衛,我已做好死戰的準備。卻有護衛棄刀而逃,接著是更多人。
「去他媽的!掙錢也得有命花!」
主子都死了,他們還拼個什麼命。人四散逃了,我才發現,我一身的血窟窿。
真他媽的疼。
「真他媽的疼。」
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,這是下地獄了嗎?
我這一生殺伐太重,又陰差陽錯地毀了一女子的美好人生。是該下地獄。
可是地獄里,有咸豬手嗎?我怎麼感覺有人在摸我?
我猛地抓住咸豬手,稍一用力便能折斷它。睜眼卻看見吳玉如那張清麗漂亮的臉龐。她正一手拿藥膏,一手為我抹藥,卻被我抓在手里。
「就你還算個女人,滿口臟話,又......平。」
我躺在吳玉如床上,她幾乎把我剝光了。
「你自己看走眼,也不能拿我出氣啊。」我虛弱地說。
吳玉如白了我一眼。她說我走之后她的奶兄弟跟著我。
鎮遠侯安排了大批官兵守在青山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