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出口了。
但到底什麼也沒說。
「時候已經不早,兒臣不想錯過吉時,父皇盡快飲茶,兒臣同公主要回府了。」
十皇子為宮女所出,向來對三皇子唯命是從,今天跳出來為難我,八成也是受他指使。
誰都看得出來,盛昀分明是在殺雞儆猴,但他瘋名在外,且大周如今安定又的的確確要靠他維持。
他險些在眾目睽睽下手刃親弟弟這件事,竟然就這麼過去了。
我在一旁看著,后背有點冒涼氣,趕緊再次回憶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行為舉止。
還好,不是特別冒犯,甚至還比較禮貌。
大概就是因為這樣,一開始我讓他做我的面首時,盛昀才沒有一刀嘎了我吧。
見禮結束,我與盛昀終于回府。
他用長桿挑起喜帕,垂眼望了我片刻,忽然伸出一只手,落在我發間:「金簪歪了。」
我不敢出聲。
「盞盞害怕了嗎?」
我誠實道:「有點。」
「對不起。」
他又一次,在我面前跪了下來,微微垂首,露出看上去素白又脆弱的脖頸,仿佛任我宰割,「弄臟了你的裙子,還嚇到了你。」
「……別這樣。」
我突然有點內疚,他分明是為我出氣,卻還要為此事向我道歉,
「你沒做錯什麼。不過我是不太明白,為什麼你都囂張到這個地步了,他們還能忍著不發作。」
盛昀笑彎了眼睛,順從地伏在我膝上:
「他們在等。暗使司存在至今,權勢已經大得過分,至少要把落在這里的權力連同兵權收回去,才好數罪并行、名正言順地發落我。今日派個棄子出來,也不過是為了試探而已。」
他把話講得很明白。
明白得我都有點害怕了。
「……按照話本子里說的,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,你就不怕我出賣你嗎?」
「何苦這麼麻煩,盞盞若真想殺我,只需說一句,我便可從容赴死,絕不臟了你的手。」
盛昀仰頭望著我,眼睛里全是碎星般搖曳的波光,
「之前瞞著你我的身份,險些釀成大錯,從此我在你面前,都不會有任何秘密了。」
他實在生得貌美非常,這樣仰頭看向我時,姿態謙卑,頸線繃緊,連同線條優美的下頜、絲絲縷縷情動的眼睛和松垮領口的風景,共同催發了我隱秘的情欲。
我咽了咽口水,因著萬事都磨合得十分默契,只這一個小動作,他就明白了我目前的想法。
「為向公主賠罪……」
盛昀一邊低聲說著,一邊抽出長長的柔軟綢帶遞給我,又將雙腕并攏遞到我面前,
「今夜洞房花燭,便任由公主處置了。」
14
成親后的日子,其實也與之前沒什麼不同。
第二日陸云州便前來辭別,說要回齊都去了。
而因著前一晚實在太累,懶得起床,我連面都沒見,就讓小桃把他打發走了。
小桃回來時,手上捏著一封信箋。
「若公主不想看,奴婢便拿去燒了。」
我心念一動:「別,拿來看看——」
正巧這時盛昀跨進門來,聞言眸光一深,神情一寸寸黯淡下去,卻什麼也沒說,只是用那副心碎的可憐兮兮的表情對著我。
我只好趕緊補上一句:「萬一是他良心發現,把之前欠的錢還我了呢?」
盛昀一下子放松下來,笑盈盈地湊過來,臉頰貼著我手背:「我陪公主一同看看。」
如今我與他身份懸殊,他卻比從前更喜歡黏著我,還很喜歡用臉頰和頭發來蹭我,仿佛小動物在向他的主人撒嬌。
我晃晃腦袋,把突如其來的綺思壓下去,展開信函。
很好,事實證明,陸云州是不會良心發現的。
他并沒有把之前用掉的那些錢還給我,反而寫了很長很長一封信,狀若懇切地向我闡明了這些年他心底的糾結,包括一開始嫌棄我,后來有點喜歡我,又覺得我太過粗俗,陷入糾結后,我成了公主,而他不想別人說他的官位是靠女人來的……
我一目十行,還未看完便失去耐心地撕了信紙,遞給小桃:「算了,還是拿下去燒了吧。」
回頭便看到盛昀正直直望著我。
「怎麼了?」
「只覺得盞盞過去三年時間耽誤在這人身上,未免過于不值。」
他瞇了瞇眼睛,唇邊扯出個毫無溫度的笑,
「不過就是見你如今過得還算痛快,他就不痛快了,所以要來找你犯賤。否則從前三年時間,若他有半分真心,何至于此?」
在關于陸云州的事情上,盛昀看得比我明白許多。
我認可地點點頭,徹底將這事拋諸腦后。
一只手悄無聲息地從衣擺探進來,指尖溫熱,力道或輕或重,拿捏得恰到好處。
只消片刻,我便連手指都發軟,連忙按住盛昀,著重強調:「我還很累!」
他滿臉無辜地望著我:「是我盡心侍奉,公主只需享受便可。」
唉。
男色誤人。
盛昀在府中陪了我半月有余,很快又要出門平亂。
這一次,是南方沿海之地有海盜出沒,奪人錢財,傷人性命,他要帶人過去斬草除根。
我有些擔憂:「這群人常年在海上出沒,無論地形還是作戰方式都比你熟悉太多,你就這麼去,會不會有危險啊?」
「會。」
他說完,停頓片刻,又繼續道,「但有公主擔憂我,雖死無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