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其實我都明白,公主喚我阿昀,不過因為我是陸大人的替代罷了。區區面首,確實不該心存妄想——」
說到最后幾個字,他偏過頭去,聲線微微發顫,仿若哭腔。
我一下子就慌了。
趕緊把人攬進懷里,輕言細語地安撫:
「怎麼可能呢!陸云州庸脂俗粉,哪里比得過我家阿昀——如果你不喜歡,那我換個稱呼?」
「這麼說,公主并沒有讓我做陸大人替身的意思?」
「絕無此意。」
也許是臉埋在我胸口的緣故,林昀的嗓音聽起來莫名發沉:
「那公主方才在陸大人面前說那句話時,也并沒有輕賤我的意思嗎?」
「那只是句俗語!」
我恨不得指天發誓,「阿昀是我的小心肝,我疼你還來不及,又怎麼舍得罵你呢!」
眼前光線忽地一暗。
我還沒反應過來,與林昀的位置就已經顛倒過來。
他攬我入懷,下巴抵在我肩頭,灼熱的氣息呵在耳畔,聲音里帶著些微笑意。
「沒關系。」
他低聲說,「我愿意認盞盞為主人,甘之如飴。」
話音將落,他滾燙的吻也跟著落了下來。
這麼些天,他侍奉我一直侍奉得很好,此刻亦如是。
我很快覺得腦袋發暈,也因此忽略了——
在說這句話時,他并沒有叫我公主。
4
所謂色令智昏,大概就是看到林昀那張臉,我就被蠱得暈頭轉向,三兩句便答應了他許多過分的要求。
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提出過疑問:「你為什麼懂這麼多花樣?」
林昀便垂下眼,語氣難過:
「在南風館待了多日,雖然見識過,但身子尚還清白著。不過若是公主介懷的話——」
「不介懷不介懷。
」
我趕緊說,為表誠意,還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大口,「你既已將清白給了我,我必不會辜負你。」
林昀挑著眉梢,笑容瑰艷,說要為我撫琴。
琴音潺潺,我喝著青梅酒,出神地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。
流落民間這些年,我的日子過得不算好。
小時候被養在村里的善堂,幾乎沒吃過幾頓飽飯;
后來稍微大點,自己學著耕田養雞;
再后來,我及笄,想嫁人,然后正好遇上陸云州。
其實不是看不出的,救下他時,他拱手沖我道謝,眼睛里藏著恰到好處的嫌棄。
我那時也確實不是很整潔,粗布麻裙,發間插著竹簪,汗水把額發浸得亂七八糟。
但陸云州一襲青衫、身染墨香,卻也肯陪我提著鐮刀上山割草。
我總以為,只要全心全意陪著他,說不定他也會喜歡我。
即便后來成了公主,依舊與齊都城格格不入。
我那位父皇其實也挺嫌棄我,賜了公主府后,就幾乎沒召見過我。
想得出神,竟沒留意琴聲何時停了。
林昀走過來,跪坐在我面前,輕輕抬起我的下巴:「公主怎麼哭了?」
「其實你彈的曲子,我都聽不懂,只覺得挺好聽的。」
我用力地抿著嘴唇,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,但眼睛里還是霧氣繚繞,
「說來慚愧,我就是這麼一個沒有文化的公主。」
「我彈琴本就是為了哄公主開心,既然公主覺得好聽,那是我的榮幸。」
林昀溫熱的指尖落在我眼尾,一點點擦去淚水,
「公主的眼淚很珍貴,任何人都不配你為他們哭。」
我揪過他衣袖抹淚,暈暈乎乎地問:「那阿昀呢?」
「……」
朦朧的視線里,林昀用一種復雜至極的眼神看著我,「他也不配。」
……
后來我就昏睡了過去。
再醒來時,頭痛欲裂,昨夜的事也記得不是很清楚。
只記得我聽著林昀彈琴,喝醉了,是他把我抱回了房間。
我喚來小桃:「林昀呢?」
她欲言又止:「林公子在西偏院,幫公主喂雞,說要為公主分憂。」
就這樣,林昀順理成章地承包了這群雞和鵝的喂養工作。
他和陸云州完全是兩種人。
陸云州自詡高貴的讀書人,后來金榜題名,又入朝為官,連我都瞧不上,更別說我的雞鴨鵝。
但林昀十分周全,在他的細心照料下,沒過兩個月,院里小雞的數量就翻了一倍。
他打掃雞舍時,我就支著腦袋坐在旁邊看著。
看他微微彎腰時被嵌玉腰帶勾勒出的勁窄腰身,漂亮得不像話。
正看得專注,目光猝不及防下卻與他對上。
林昀勾勾唇角,忽然笑起來:「公主饞了?」
這話問得就很令人遐想。
我承認是有那麼一點心動,但還是堅決搖頭:「不,不可以!我們說好等會兒要出門逛街的!」
他一臉無辜地看著我:「公主在說什麼?我是想問,要不要用過午膳再出府。」
「……」
可惡。
林昀望著我尷尬的表情,笑得前仰后合。
可哪怕是這樣夸張的動作,仍不掩他流風回雪般的俊俏,反而顯得更加生動。
出門時我故意板著臉,表現得十分不開心。
為了哄我,林昀在首飾鋪子里買了個純金的熏香花球。
做工精致,造價不菲,完完全全符合我的審美。
我心里其實已經非常雀躍了,但仍然故作不屑:「拿本宮的錢買東西,討本宮歡心?」
林昀動作一頓:「公主稍等。」
我眼睜睜看著他轉頭進了隔壁的琴館,沒多時便捏著幾張銀票出來了。
「公主怎麼這副表情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