進宮那年我七歲,如今已經二十六了。
朝中有近半數是我的人,文武皆是。
我幾乎算的竭力,這盤棋下到即使我意外出事閉了一年多的眼,也還能走到現在。
沒人知道異世女在我的身子里荒唐時,我的心如刀割。
好在。
這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我的手里。
18
季如玦病得厲害,只能由我監國。
我在龍椅后面掛了簾子,學著古人「垂簾聽政」。
朝上偶有一二反對的聲音,也都被壓了下去。
待后宮三人都生子后,我摁著季如玦的手在立太子的圣旨上落了印。
此時一完,他也就該魂歸西天了。
只是不能現在死。
若是現在就沒,難免讓人覺得我的手上沾了血。
這事大家可以心知肚明,但我不能做得太過。
我給季如玦選的死法是自盡。
傳聞金敖有一秘法,練成后浴火能成天下人皇。
太子一歲出頭,剛會口齒不清地說幾個字,季如玦就因練邪功自盡了。
太子年幼,上朝坐不住。
我坐在了龍椅上,把太子抱在懷里,看著下面跪地高喊萬歲的群臣。
小太子嚇的哭了起來,我柔和一笑道:「眾愛卿平身。」
他們應聲而起。
所有人都知道了,在金鑾殿上,喊「平身」的,是我。
是女子,是季景。
19
萬事如意,季如玦可以真的去死了。
說起來我把他在牢里關了這麼久,飯也給的有一頓沒一頓,可居然真的讓他撐到了現在。
他和楚婧一左一右關了兩間牢房。
聽人說,季如玦剛來那日叫囂著要誅他們九族,楚婧沒忍住笑了一聲,自己坦白了一切。
她說:「陛下,您連我都不如,去哪斗得過季景呢?」
我拍手稱好!
太妙了,真的。
季如玦這人剛愎自用偏還沒一點真東西,只有楚婧的蔑視能讓他認清事實。
我來時他蜷縮在牢房一角,我的便宜爹竟也在。
「白卿。」我低聲道。
白知凡臉上沒什麼表情,輕輕地俯了下身:「見過公主。」
季如玦聽見了聲,抬頭看過來,眼中恨得冒火。
他連滾帶爬地沖到牢門,雙手緊抓著欄桿劇烈搖晃,怒吼:「季景!」
「季景你個賤人!賤人!朕要殺了你殺了你!」
「噓——」我輕聲制止了他。
「你好歹也做過人皇,說話未免太下流。」
「朕這種人,應該罵亂臣賊子。」
他聽見了我自稱為「朕」。
一時間所有的偽裝全都戳破,他忽然荒誕地笑了起來。
「哈哈哈哈哈,朕!朕!季景!你果然是為了皇位!」
「你以為你是誰?你以為你是誰……就憑你……憑你!你不配季景你不配!」
「你個流著賤民之血的下賤東西!」
末了他突然冷靜了下來,勾起唇角看我:「你去死吧!」
牢房里忽地沖上來十幾個黑衣人。
金敖人。
我回頭看過去,笑了。
季如玦總能,無止境的刷新我的下限。
「讓我猜猜,金敖王幫你的理由是什麼……歲貢?美人?還是說,你把大淵拱手送人了?」
他身子一僵,嘴硬道:「和你沒關系!」
幾個黑衣人刷的上來,被我的人攔在外面寸步難行。
看著季如玦惶恐的神色,我才突然嘆了聲氣。
罷了,對這種人。
沒什麼可說的。
楚婧向是早就料到了一般,目不轉睛地看著我。
「送我這麼大的禮,你想要什麼?」
楚婧道:「我死后,把我的尸體燒了扔進海里。」
「好。」
我應了她一聲,季如玦才發現自己被楚婧騙了。
他的嚎叫嘶吼聽得我心煩,我的人拿下了金敖刺客后找了塊布堵上了他的嘴。
「先帝季如玦,假死出逃,通敵叛國,秋后問斬。」
他的命運已定,我抬腳往外走,身邊被治住的刺客卻忽然暴起,彎刀直沖我來。
一息之間,我忘記了閃躲,腦中只有兩個字。
完了。
可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。
溫熱的血噴了一地,底下的人群擁而上殺了刺客,可白知凡就這樣倒了下去。
他的身影在我眼中放慢,一點又一點的,倒在了地上。
……他的胸前有一條好長的口子。
「為什麼……」
「為什麼?為什麼!白知凡!你不許死,太醫!快傳太醫!啊……啊啊啊啊白知凡!」
「你醒醒!你睜眼你睜開眼!白知凡!左相!爹!爹!爹你別死……你別死……」
我跪在地上捂他的傷口,可這傷口捂不住呼呼地流血,白知凡喉嚨像是漏風的窗戶,呼嚕呼嚕的響。
血從他的嘴里往外冒,他的嘴唇一直在動。
我俯下身去聽,他說:「小公主……景兒,景兒……」
我的便宜爹閉上了眼。
他什麼有用的都沒說,就是極輕、極輕地叫了我的名字。
20
不過他沒死。
只是活得不太利索了。
白知凡是文臣之首,大淵左相,一個文弱……書生。
被砍這一刀能撿回條命已經是奇跡,我把他留在宮里養著。
他勉強能坐后,就開始教我治國策。
我身為女子本就走的艱難,手腕輕了沒人會認,重了又容易激起民憤。
我總把握不好,可白知凡可以。
他手把手教我御臣,教我國策,總會笑著說:「公主比臣有遠見。」
他不叫我景兒。
我才沒有覺得失落。
只是覺得他矯情罷了。
相處了一段時日,我對白知凡才有了真正的認知,他太通透,太聰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