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笑著道謝,又苦著一張臉,放低聲音:「我不是為自己,我今日來,是聽說賀大夫您在子嗣方面是高手,所以特來請您給想個法子。」
郎中點點頭,似乎很能理解像我這樣婚后幾年還未曾有孕的女子,看我的眼神又帶了些同情。
「夫人不要憂心,小的先為您把脈,或許能找到根由。夫人和周大人都還年輕,不著急,不著急。」
我搖頭:「不必把脈,我是一直服用避子湯的。」
「那是?」郎中不解。
「是我夫君,他說,年少時他曾誤食毒菌,那毒很兇猛,在子嗣上會有些影響,就算僥幸有了身孕,也不能生出健全的孩子來。可是不孝有三,無后為大,他又是朝廷官員,我不能不為這事憂心。賀大夫,您見多識廣,是城中有名的杏林圣手,不知這種情況,您可有什麼法子?」
我聲淚俱下,看得郎中也倍感酸楚。
「夫人不要心急,一定有法子,一定有法子的,只是要想辦法叫周大人一同前來才好。行醫講個望聞問切,大人不來,小的不敢貿然用藥啊。」
「可他……」
我作勢看了看周圍,「他一個男子,是要面子的呀,這種事怎麼好來。」
郎中激動道:「那怎麼行,大人是讀書人,明白事理的,不能諱疾忌醫!」
本就有不少人在看著,也聽了一些我們的談話。
這會兒郎中聲音一大,周圍人全明白了我此行的目的。
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。
「想不到周大人那方面不行啊?」
「唉,可惜了,周大人出身不好,好不容易攀上了白家,上了州學,做了官,哪知子嗣上竟無指望,也是命運多舛,造化弄人。
」
我聽著他們的話,笑著搖了搖頭,在丫鬟的攙扶下擠出人群,回家去了。
06
我到家不過半個多時辰,周元氣勢洶洶地趕了來。
見面就罵我是不是有病。
我反問:「多日不見夫君,怎的一見就破口大罵?夫君是讀書人,妾雖然是商賈之家,地位卑微,但夫君也不該無故辱罵妾。」
周元臉色鐵青:「誰讓你去藥鋪的,你知不知道流言蜚語有多麼可怕?」
「妾不是為夫君著想?夫君和婆婆都對我不滿,妾想著,有個孩子,或許能緩和家中的關系,問診的錢,還是妾從嫁妝里拿出來的呢,妾何錯之有?」
我在心里已經笑得停不下來了。
周元是個好面子的人。
前世,他跟我那麼說,還叮囑我萬萬不可說出去,免得旁人議論。
我愛他,又心疼他,于是喝了二十幾年的避子湯,對此事守口如瓶。
我娘還一直問我為什麼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,旁人也議論我,說我是不會下蛋的母雞,到后來,就連下人都在背后說「夫人不能生啊,大人遲早會有別人的」。
可是周元他明明早就有了孩子。
只不過是跟別人生的。
我死后,那一兒一女都認祖歸宗,回到了周家。
花著我從娘家要來的錢,和我后來拼命掙下的產業,一家人過得幸福美滿極了。
我死后不久,我娘就因為憂傷過度而死,我爹悲痛不已,成日醉酒,一次酒醉過后,失手打翻了燭臺,死在了一場大火當中。
這一世,我才不會做那個傻子。
你既然說你不能生,那這件事不如叫滿城人都知道,叫你看看男人不能生,別人會怎麼議論。
也叫你看看,欺騙別人的感情,利用別人對你的愛,是怎樣的下場。
周元找不出我話里的漏洞,只是一個勁兒地發怒。
砸了花瓶,又砸了桌子上的文房四寶。
還撕爛了墻上掛著的名畫。
我等他平靜下來才開口:「夫君前些時候還說急用銀錢,可這定窯的花瓶,徽州的墨,還有閻立本的這幅畫,怎麼一氣之下就毀了,也真舍得。」
這些都是我成婚時,我家中陪嫁的東西。
他出身小門小戶,根本不識得好物。
如今聽我說了,又心痛不已,看著一地的狼藉:「你怎麼不早說,這麼貴重的東西,擺在這里做什麼?」
「擺在這怎麼了?我娘家的東西,我想擺在哪里就擺在哪里,難不成都拿出去典當了大人就開心了?」
「你……你這賤婦,當真是不知所謂。早晚要把你休出門去。」
07
我們倆又吵起來,還砸了東西。
家中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下人,仗著有些資歷的,想來給我們說和說和。
周元卻聽也不聽,甩手就走。
「夫人不要生氣,大人是一時沖動才說那麼些胡話,你們是結發夫妻,他就算再不滿,總不能真的休了夫人吧?夫人的性子也別太好強,下回見面,跟大人服個軟,他要錢,你給他就是了,夫人的娘家家大業大的,大人能花出幾個錢去?」
我心里冷笑,面上卻裝作委屈道:「依你們說,拿錢就能讓他回心轉意了,那下回,我試試看。」
我說是那麼說,周元不回家,我卻也不去尋。
我知道這府中下人,大多都只認他這個主子,要不然我死后,也不至于一個為我服喪為我說話的都沒有。
過了沒多久,就是周元的生辰。
我記得,上一世就是這一天,他謊稱衙門里有事,問我拿了一大包銀子₃⁷,直到后半夜才回來,回來時面色歡喜,藏都藏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