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尷尬了。
好想鉆進地底下。
我在心里默默想。
馬蹄聲就是此刻響起的。
我幾乎如蒙大赦地站起來。
「有人來了,你聽見沒?你趕緊躲起來,我去看看是不是有情況!」
說完不等裴鄭則回答,我近乎溜地朝外奔去。
馬蹄聲越來越近。
我猛地拉開門——
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和衛戎對個正著。
他激動得翻身下馬,朝我小跑而來。
「娘子,我來接你了。」
我愣神的片刻,已經被他死死攬進懷里。
「娘子,一年不見,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?」
23
耳邊一切聲音都消失了。
巨大的震驚充斥著我整個胸膛,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直到衛戎含情脈脈地朝我俯下身,我這才猛地回神。
在他雙唇即將著陸的瞬間,一把推開他。
「殿下請自重!」
衛戎被我推得一個踉蹌,險些摔在地上。
幸好邊上的侍衛眼疾手快,猛地飛身上前扶住他。
「大膽!」侍衛朝我怒吼,「一介草民,也敢對太子殿下無禮?」
我掃著他的臉,幾乎瞬間從記憶深處搜羅出一個影子。
這不是當初把碎銀砸在我身上的那位嗎?
過去這麼久,還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狗。
侍衛大抵看出了我眼底的譏諷,提刀就要朝我沖來,卻被衛戎揮揮袖子攔住。
他依舊是從前那副翩翩如玉的模樣。
要不是我早就知道他的本性,還真會被他裝出來的樣子騙到。
「娘子,我知道你怨我隱瞞身份,怨我不告而別,怨我遲遲不來接你……」
「可我身在皇室,有太多身不由己,你不是最善解人意了嗎,怎麼可能不理解我呢?」
我竭力克制著才沒有冷笑出聲。
當初我怎麼就沒發現,衛戎這麼擅長轉移罪責呢?
見我遲遲不說話,衛戎又看了眼我身后,語氣也帶了一絲急切:
「我們的孩子呢?快讓我看看。」
「什麼孩子?」我輕笑一聲,「殿下喝多了吧?」
「娘子,你不是懷了我的孩子嗎?」
多可笑啊。
這時候倒是想起來孩子了。
我看著衛戎虛偽的嘴臉,越發覺得膈應。
不行。
不能只讓他惡心我。
眼看衛戎又想說話,我直接沖他掀掀唇角,輕飄飄道:「死了。」
「誰死了?」衛戎提高音量。
「孩子,我說孩子死了。」我故意殺人誅心,「當初你的人來搜村,我受了驚嚇,當晚就滑胎了。」
那一瞬間,衛戎的臉色甚至稱得上精彩。
先是驚愕,再是懷疑。
見我言之鑿鑿,不像撒謊的樣子,又逐漸失望,落空……
最后變得有些灰敗。
「沒事的娘子……」他艱難地安慰我,「你還年輕,有的是機會再生。」
「可皇上那邊怎麼交代?」侍衛臉都急紅了。
「如今三皇妃就快臨盆了,殿下你卻沒了孩子,那皇上的夢豈不應驗在三皇子身上了?這對我們可是大不利啊!」
衛戎衛戎揉了揉眉心。
「此事從長計議,先把她帶走吧。」
他朝我揮揮袖子,兩個侍衛順勢就要出來拉我。
就在這時,門內忽然傳出一道幽幽的嗓音:
「娘子,湯還沒喝完呢,你跟誰說話說了這麼久?」
衛戎的眼睛猛然瞪大了。
24
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屋內走出的人。
「你沒死?你喊姜芙什麼?」
「闊別一年,殿下真是越發無禮了,好歹我也是皇上認下的義弟,殿下見了我,不說行禮,也得喊一聲王叔吧?」
衛戎的臉青白交加。
許久后,他轉向我,面色也多了幾分震怒。
「姜芙,你知道他是誰嗎!就敢窩藏他?」
「什麼窩藏,醫者救人,不是天經地義嗎?」我平聲道,「不過是殿下走后我新撿的男人,有什麼大驚小怪的?」
「你簡直是昏了頭,我跟他能一樣嗎?」衛戎氣得直喘粗氣,「他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殺人不眨眼,還試圖謀反的攝政王!」
那一刻,說不驚愕是假的。
難怪我第一次聽見裴鄭則的名字時,會覺得有些耳熟。
可我一直信奉著知道得越少,活得越久的原則,從沒有深入探尋過。
我知道裴鄭則身份不凡。
卻沒想過,他居然是這樣的地位。
「來人啊!」衛戎朝后揮手,再不復剛才的溫潤模樣,「把這個反賊抓起來!」
「我看誰敢?」
裴鄭則把我拉到身后,冷笑出聲:
「衛戎,你不要忘了,本王手上有虎符。今日本王既敢走出來,怎麼可能沒有后手?」
「但凡你沖動一點,這四面八方的箭一定能在第一時間刺穿你的頭骨。」
衛戎的臉色更難看了。
他向四下看去。
只有寂靜無聲。
可他不敢賭。
因為裴鄭則那支鬼軍出了名的神出鬼沒。
25
良久,衛戎大概權衡好了輕重,咬著牙開口:
「王叔今日必須放孤走。」
「實話告訴王叔,孤今日來尋姜芙,不只是為了再續前緣,還因為父皇前些日子做了一個夢。」
老皇帝夢見一條金龍在云中盤桓,又沖著宮城猛地俯沖而下。
有個洪亮如鐘的聲音告訴他,此金龍將會化作皇嗣降生,保衛朝基業千百年不衰。
而若干皇子里,只有三皇妃懷有身孕,且即將臨盆。
衛戎本就與三皇子水火不容。
眼下直接處于下風了。
所以,他就想起了我。
還有我曾經撒謊說的「腹中胎兒」。
「孤此行早已告訴父皇,若孤沒有平安回去,王叔謀反的心可就再也藏不住了。